危险暂时解除,黎年浑身一软,坐在地上,身上的血流得更多了。
眼前阵阵发黑,唯有方才青年挡在她身前的画面,心口仿佛抽痛了一瞬。
龙渊歪了歪脑袋,也倒在地上,趴着看黎年,“喂,你还好吗?”
黎年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沉默了几秒后,胡乱的塞下几种丹药,幽幽道
“还行,死不了。”
同时将丹药瓶扔给龙渊,“吃吗,你服用应该也有效吧。”
龙渊点了点头,小脸上的奶膘颤了颤,动作和黎年如出一撤,吃下后直接躺下。
丹药起效很快,黎年感觉身体的断裂的骨头在一点点拼接,伤口的血也止住了。
她疲惫极了,在和龙渊确定这里绝对安全后,任凭自己陷入黑暗,沉睡过去。
龙渊托着脑袋,蓝色的眸子盯着黎年几秒,却没有动作。
与此同时,正在天衍宗大殿上的宿禹眉心微蹙,识海里仿佛被分割掉一部分,喉咙一阵发紧,一口血涌了出来。
身旁的几人脸上脸色一变,顿时站了起来,主位上的燧风眉眼中染上焦急,急忙踱步过去。
“师弟,你受伤了?”
宿禹压下喉间的腥甜,抬了抬手,示意几人冷静,淡声道“ 无碍。”
丹云等人对视一眼后,眼中皆是不可置信,自上次大战后,他们几人从未看过宿禹受伤。
燧风皱着眉,抬手示意丹云几人退下后,强行将宿禹带到宗主峰内,压着他疗伤。
“神魂受损,还无碍?究竟出什么事了?”燧风望着他,话中带了几分斥责。
宿禹轻阖双眼,灵力运转,调息身上的伤,在吸收完另一缕神识记忆后,指尖微顿。
他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燧风看得直瞪眼,挡在他身前,他极少动怒,如今却沉下了脸。
“我将一缕神识放在黎儿身上,她有性命之危。”宿禹垂下眼眸解释道
燧风闻言,眉目舒展开来,似是松了一口气,“有一缕神识在,你还担心什么?”
炼虚期,不,准确来说是合体期修士的一缕神识,其实力堪比化神巅峰。
宿禹摇了摇头,眸子黑黑沉沉的,带着些许旁人看不懂的情绪,淡声道
“她会怕,何况我不知她是否已经脱离了危险。”
燧风一顿,神色有些莫名,“她的魂灯不是好好的吗?你即便是缩地成寸,到了也进不去,难不成你要劈开北海强行进入吗?”
眼看着自家师弟神色冷峻,身上的温度越来越低,燧风无奈的说道
“陆逍那孩子不是在洛水城吗,让他去接应黎年,你就好好待在宗里。”
宿禹垂眸不语,他想起方才黎儿最后看他的眼神,心中微动,或许她不是那么厌恶他。
起码眼里有对他的担忧,下意识的反应骗不了人。
思绪几经变换,他到底是放弃了即刻赶过去的决定,疲惫的合起眼,脑海中却印出了浑身是血的黎年。
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依旧是寒冰一般的清冽,长睫垂落,显得清冷又落寞。
“师兄,我这个师尊当得不称职,每次她遇到危险,我都无法赶到他身边。”
甚至,她小小年纪,便担起了许多,在雾月城那一次,若非她引走魔族高层,情况只会更加棘手。
她从不依靠他,凡事都是由她自己解决,心性坚韧却让他心疼极了。
燧风微怔,这句话里带了太多的情绪,浓烈得让他心惊。
宿禹总是冷淡而疏离,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理智清醒,以强大的姿态俯瞰一切。
可究竟是何时,他对自己的弟子竟如此上心,隐隐超过了师徒边界。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骸然,想起那个明媚恣意的少女,心下微叹,“或者说你把她教得极好,她有足够的能力去面对一切的危险。”
宿禹目光下敛,遮住其中的思绪,可有时候他宁可黎儿骄纵一些,再依赖他一些。
他起身欲回聚云峰,却在听到燧风的话后,陡然顿住。
“师弟,你对她究竟是何种心思?”
虽未言明,但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微暖的日光透过窗台,斜斜的照射在两人身上,仿佛驱散了些许凉意。
他回过身,看着自小带他长大的师兄,目光很淡,却带着一丝倔强。
无声的沉默,便是答案了。
燧风自觉脑子嗡了一声,炸开了什么般,空茫茫一片。
他呆在原地,理智逐渐回笼,神色几经变换,半晌哑声问道“你当真要如此吗?”
青年沉默片刻后,一撩衣袍,月白色铺满一地,跪在地上,一字一句说道
“是我愧对师尊师兄对我的教导,请师兄责罚。”
燧风倒退几步,凝视着青年面容,高大的身形却隐隐颤抖着,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不知是何时,素日冷着小脸,谁也不爱搭理的小师弟长大了,成为一个让人高山仰止,护一方安宁的仙尊。
但如今却向他跪下认罚,燧风只觉得胸口越来越闷,有些透不过气。
“黎年对你亦是如此?还是说这一切只是你一意孤行?”
青年动了动唇,略带几分自嘲的笑了笑,清冽的声音中,带了一丝落寞。
“只我一人罢了,此事于黎儿无关。”
燧风一愣,看着师弟落寞的脸庞,着实是惊了,这世上还有看不上他这种脸的人?
意识到自己关注的歪了之后,他尴尬的清了清嗓,冷声道
“哼,为人师者,竟有了如此龌龊不堪的心思,自去问心阁领罚。”
宿禹应声离开,只剩下燧风一人独独站着,半晌后轻声呢喃,“当初师尊所说,如今是要应验了吗?”
霜华长老被罚的消息隐而不发,唯有众长老知晓,他们皆是震惊不已。
问心阁,是宗门里处罚长老的地方,一遍遍洗心炼心,直面内心深处的心魔,斩断心魔,直至道心坚固。
他们宁愿相信是宗主进去了,也实在不敢信霜华长老滋生心魔,妄生他念。
聚云峰上,月影轩。
“师弟,把药喝了。”
青年并未回应,只是低垂着头,敛下寂沉的眸子,一张脸白到有些病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