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的衰落,比她想象快太多了,而这个查处国公府的人,也是在她意料之外。
傅渊。
前世除了萧倾澜,她唯一了解,接触过的男子。
那年她赴晚宴归家,在路上遇到了傅渊追缉凶犯,街道上凶犯流窜,百姓争相推搡,将她的马车都快掀翻了。
她已然做好准备跳车受伤,可车顶落下一股重重的力量,替她稳住了马车,又驱赶了四周的行人。
她坐在车内,听着外面兵刃相接,血肉横飞,鲜血飞溅上她的马车,甚至还溅湿了她的车帘。
她惊恐万分。
“傅渊,你就是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啊——”
凶犯临死前发出恐惧的叫声,姜清颜听的浑身一颤。
似是一刀抹了脖子,有什么东西咕噜噜的滚来撞了她的车轱辘。
姜清颜抱着身体,望向车帘边上的身影。
那半张白皙似雪的脸上沾了血迹,光线幽暗更显阴森,可来人那双眼里,却像拢着骄阳的光。
他说,“凶犯已死,不必害怕。”
姜清颜瑟缩着说了句,“多……多谢。”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是肃国公府的。”
姜清颜本不欲暴露身份,怕给自己惹上麻烦。
可傅渊却道:“姜清颜,别怕。”
他知道她的名字,更说的这样坚定。
那是她第一次,从外男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话语字字灼热,铿锵有力。
傅渊将她送回了国公府,她得知傅渊追凶缉犯,既未伤人,又杀了凶犯,保一方太平,对他格外的敬重。
后来她去了一趟大理寺,诉说当晚的情况留案记录,她再见傅渊,听他问案,一时好奇多说了几句,竟助他破了个连环大案。
傅渊偶有案件结束,也会写信送到茶楼里,让她见解一番。
他们对案情有过探讨,只是后来她到了及笄的年龄,便再不能随意来往,许久不再见了。
如今再见,恍若隔世。
姜清颜记得前世,傅渊因追缉一桩贪墨巨案,在京郊之外遭人埋伏,二十四岁便因公殉职了。
如今他还没出事,她也还有机会见到他,便觉得庆幸。
幽暗的牢狱刑堂之中,傅渊看着一袭紫衣,清雅秀丽的女子,眼神微动。
狱卒向他行礼,“大人,肃国公府大小姐姜清颜已带到。”
“嗯。”傅渊的嗓音冷冽中透着一丝性感。
姜清颜回忆起当年被他相救,觉得他成熟了不少,内心也不觉害怕,而有了些,熟悉感。
傅渊没有对她上刑,也没让她跪下,只是依例对她进行询问,问她是否知晓姜怀渊私藏军械,囤积粮草的事。
姜清颜这倒是不清楚,不过她说,“买军械和粮草,需要大量的银钱,银钱的来路,我或许可以为大人提供账目。”
傅渊修长的剑眉微拧,“姜清颜,仔细说清楚。”
姜清颜说了顾家为国公府所挟持,多年来赚取钱财,全都被国公府苛索压榨,甚至还因国公府负债累累。
傅渊立刻派人去了顾家,顾家倒是有迹可查,可他们要求见姜清颜,要看到她安然无恙。
这是不合规矩的,傅渊没有答应。
他再次单独提审姜清颜,问她,“你是何时知道,国公府与顾家有银钱来往的,你与顾家又是什么关系?”
若换做旁人审问,姜清颜一定不会轻易妥协。
可眼前的人是傅渊,是不畏强权,以身殉职也要为公平正义而战的傅渊。
姜清颜眼尾洇出一片微红,颔首行礼,“请傅大人为我做主申冤,我不是国公府之女,我真正的身份是……”
“傅大人。”
一道清冷的嗓音将她打断。
傅渊汇聚在姜清颜身上的眼神,也瞬间转移了方向。
他迎向来人,微微挪步将姜清颜给挡住。
萧倾澜走进刑堂,他的视线被傅渊高大挺拔的身形挡住,虽听到他身后有轻微的哽咽声,却无法窥到那人的面容。
一想到她在此处会害怕,被刑讯会恐惧,他的心便被捏了起来。
“本王听闻傅大人今日又单独提审了国公府内眷,有些疑惑,便特来看看,傅大人这是审出什么要紧的案情了?”
他绕到傅渊身旁,看到了他身后那一抹纤细的身影。
她眼角泛红,清透白皙的脸上,一双眼格外含情怜弱些。
姜清颜垂着眸不去看他,更不想傅渊看出她与他相识。
傅渊不知他二人有所牵扯,板着一张冷脸,“宸王应该知道,本官审案,无须向任何人透露案情,刑讯过程,也只需直接呈报给皇上,此事也不在王爷管辖之内。”
三省六部皆是他所辖,他所在的大理寺,却不是他直系之下,不应由他来查问。
萧倾澜并未生气,他早知傅渊是这么个脾气。
三省六部没人敢这么对他的,但世家出身,又是十六岁便科举入仕的傅渊,有底气有能力,对谁都平等的不假辞色。
只是他提醒傅渊,“举报姜怀渊的证据,不止送给了傅大人,还送到了本王和刑部的手里,此案虽由傅大人亲审,可日后也是要三司同审的,本王提前来了解案情,傅大人一定要这样严苛吗?”
他话里的含义很明了,证据是他送的,傅渊现在手里能有这么个大案,也是他送给傅渊的人情。
至于日后,傅渊清楚,这件案子审到最后,绝对不是大理寺能做主裁决的,如萧倾澜所说,一定要三司会审。
而且到时候做主的,不是陛下,就是萧倾澜。
他提前过问案情,也无可厚非。
傅渊回头轻瞥了姜清颜一眼,她方才说了话,但被萧倾澜打断了。
他命人给她打了热水洗脸,让她收拾干净了,继续说方才要说的话。
姜清颜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我其实并非国公府的嫡女,我乃是顾氏夫妇所出二女,我兄长是顾家长子顾玖瑢,我母亲临盆之前被国公夫人姚氏接到府中待产,待我出生之后,姚氏强抢我为女,并以我为人质要挟我父母,将多年累积所赚的银钱,悉数上交国公府,否则便要对我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