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已经入秋,北风中带着萧瑟寒凉,城门巍巍,来往进出城的车马,都有条不紊的在城楼下排队进出检查。
轮到顾家的马车,顾清颜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外面。
音容未变,风土人情依旧如故,少了江南水乡的温婉,有着天子脚下的威严和繁华。
他们顺利进城,到了顾家珑园。
顾旬州在外走动,掌灯时分方归。
他为没能去接她们进城而抱歉,姚思渝则是替他解下披风,心疼他连日奔波的劳累。
“你定是吃不下睡不着的,这眼睛都熬的发青了。”
她连忙叫吴妈妈拿了煮鸡蛋来,剥了壳,亲自上手给顾旬州敷眼。
顾旬州也习惯了她这般温柔体贴,在家人面前露出疲惫的一面,“京城寸步难行,为了瑢儿的事,我也不得不四处走动,只是收效甚微。”
这里不是扬州,有钱便可行许多的方便。
天子脚下,勋贵遍地,层层圈圈,权势阶级分明,将他们这样的人隔绝在外。
他甚至都想过去求尚书府。
可若是真去了,只怕连门都进不了,就要被轰出来。
姚思渝手中力道轻柔,可她内心,也不是没有想过,“姚尚书给我来过书信,瑢儿也曾说,这两年他与姚尚书见过面,若是去尚书府求他,也许会有机会见到瑢儿?”
他们总要先看一看,他是不是无恙,再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好替他想办法。
顾旬州没有说话,他一向是被姚崇德憎恶的,入不得他们的眼。
顾清颜却不觉得有效,“姚尚书只重门楣,亲情淡薄,这些年与哥哥有所来往,一是因为圣宠,二是顾忌侯府,并非对哥哥真心,这次他肯来信告知哥哥的情况,也是试探我们的虚实,若真要他帮忙,他未必肯。
即便姚尚书肯,只怕也会开出条件,我们能不能做到,也是两说。”
之前国公府一案中,姚崇德为了保姚思清,险些要她爹的命。
这次哥哥有难,若他依样画葫芦,他们见不到哥哥不说,还会自取其辱。
顾清颜不愿父母这样被羞辱。
“可如今连齐昌侯都见不到人,他家二公子也在牢中押着。”
顾旬州眉眼低垂,也实在是没什么信心。
他看顾清颜凝眉深思,以为她又在盘算什么主意,他连忙拍了拍她的手,“颜儿,别着急,爹还会再去侯府的,你可千万别……”
“爹。”
顾清颜打断了他,她眼神明亮又清晰,“女儿自是不会做让爹担心的事,眼前倒是可以先试试,大理寺那边。”
“大理寺?”
顾旬州和姚思渝都惊了一下。
顾清颜拿出了玉哨,“傅渊相赠,说他与如今的大理寺卿有交情,或可一问,明日爹也可以拿这个信物,去一趟傅家,请傅老爷帮忙探问,他们能知道的,必然比我们多。”
“傅渊此时援手,当真是天降甘霖。”
顾旬州看着她手里的玉哨,双眼放光,一颗悬了许久的心,也稍稍放松了些。
不过他觉得亏欠傅渊,“此前他救了你,为父尚且可以为他寻些奇珍药材,助他破案,如今又这般麻烦他,这人情以后可真不知道怎么还的好。”
“我也觉得亏欠他,可我猜傅渊不久之后便要回京,若是哥哥这次能平安无事,日后在官场上,他们也能互相帮扶,相得益彰。”
而且傅渊的亲事是傅家头等大事,她看得出,他对身边那个孟枕月并非完全无情,将来若有机会,她必定会帮他们一把。
也算是有个报答的机会。
顾旬州也没有其他办法可想了,“京城大,居不易,不如坦然些吧。”
明日他就拿着这玉哨,去大理寺,去傅家走一趟。
皇宫。
沈云徽从御书房出来,他请了旨意,得到萧倾澜的允准,可以去后宫,探望一下沈音柔,萧倾澜还派了清川来给他引路。
清川礼数周全,沈云徽对他亦是敬重,一直称呼他为总管大人。
清川笑的格外灿烂,“沈中丞真是客气,太傅府清流世家,奴才岂敢担沈中丞这般礼待。”
“应该的,淑妃娘娘自幼身子弱,这几年在宫中,能够得到皇上的怜惜,总管大人也出力不少,本官与沈家甚是感激。”
他说着,指挥身边随从往清川袖子里塞了包银子。
清川推脱了两下,便顺势收了。
他一路将沈云徽带至后宫,每走一步都扼腕叹息,若非有这么个让人操心的淑妃妹妹,凭沈云徽清流世家又身居高位,何须对他假以辞色,又恭维又讨好的。
啧,真是。
衍庆宫。
到了沈音柔住的宫殿,清川便告辞先回了。
沈云徽迈步而入,经宫婢禀告之后,在正殿拜见沈音柔。
她如今是皇妃,沈云徽也要对她拱手行礼。
沈音柔看到他,只懒懒的抬了一下眼皮,“大哥又来了?”
三个月前他便因崔婉凝的事跟她争吵,斥责她骄纵,在后宫中不思正事,成日沉迷无谓的争斗。
他上次骂她的话,她都还记得清清楚楚,那么犀利的言辞,只差没说她不配当沈家之女了。
她这几个月都没跟他联系,不成想,还是他先忍不住,要来看她。
她更自以为是,恃宠生娇了。
沈云徽看到她画的浓艳的眼妆,眼底闪过一丝不悦,“我早就告诉过你,后宫中浓妆艳抹的人,不一定会得到皇上的宠爱,你要做宠妃,要先做你自己。”
学这妖艳无极的打扮,便能引得萧倾澜注意了吗?
这是自取其辱!
沈音柔手中的茶杯重重砸下,眼底是压不住的烦躁,“我每日在宫中过的心惊胆战,贤妃能演会装,底下的妃嫔也对我虎视眈眈,哥哥不想着在前朝为我出力,让皇上过来看我,逮住机会就要来训斥我,这便是你为兄之道吗?”
到底还是不是她的亲哥哥了?
沈云徽额角青筋猛跳,哪怕沈音柔已经变了模样,这三年愈发的焦躁了,他也还是要耐着性子,沉下心同她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