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看就是容熠川的手笔,他的心思比我所以为的还要更缜密,怕是从漫不经心地发出邀请时就想好接下来的每一步该怎么走了。
我自认为考虑得周到,没想到百密一疏,还是被他不惜拿自己做饵这招给坑了。
容熠川低头望一眼腕表,不容拒绝地吩咐道:“帮她选一身合适的衣服。”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根本就没有反悔的余地可走,我木着脸目送他出了房门,然后由着工作人员帮我选礼服。
早该想到的,他很少做没有把握的事,又怎么可能拿在人前的面子做赌注,不过是为了坑我答应他的要求,这才故意放出了烟雾弹。
有钱能使鬼推磨,容熠川固然是为了设陷阱布的诱饵,但从架子上挂着的这批礼服的料子和剪裁来看,无疑全都是出自着名设计师之手的成衣。
这些礼服最适合出现的场合其实是红毯,真不知道他是用何种理由让人搜罗的这些。
我眼睑微微一跳,思绪不再只局限在莫荔身上,而是开始四处发散,心想该不会是他在扫清容显恭这个障碍后,就跟寻常男人一样,打算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吧?
顾灵曾经跟我讲过一句话,说是男人得挂到墙上才会老实,我那时一心想着复仇,完全是听过就算,压根没往心里去。
可这一刻,我忍不住重新回忆起了容熠川过往的表现,他对莫荔真是情深似海永不变吗?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我想错了。
负责帮我挑选礼服的工作人员审美很好,我心不在焉地换上她递过来的浅金色露肩纱裙,再看向镜中人时,不由地定住了目光。
我早在数月前就看惯了这张本该陌生的脸,压根不会为此付出多余的情绪,但等穿上这条裙子,某些无形的东西悄然间发生了变化——镜子里的我莫名像是回到从前,又变成了徐漓然。
人的骨相是无法靠简单的整形手术改变的,幸而莫荔和顾晴晴的皮相都是清秀佳人那一挂,这才让我在免去了不少皮肉之苦的同时,将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
可这种种努力全都在一条礼服裙面前泡了汤。
工作人员见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个不停,以为我是被新形象惊艳到了,一边取出同色系的丝带帮我束头发,一边笑着称赞道:“顾小姐,容总的眼光真是不错,这件衣服特别适合您。”
“是么……”我干巴巴地笑着敷衍,同时目光迅速在展示架上转了一圈,是试图找出件更合适的礼服把身上这件替换掉。
这条浅金色的裙子没有任何不好,是我越看越眼熟,最终心惊不已地想明白了其中缘故。
数年前,当我还在法国留学时,曾经跟朋友们一起参加过学校举办的舞会,并且为此购置了人生中第一件高定礼服,那条记忆深处的裙子跟眼前这件极其相似,有些细节甚至一模一样。
这个巧合未免太过吓人,让我险些在温暖的室内打起冷颤,正要趁时间还来得及提个要求,房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进来的是我的另一个熟人,路秘书。
我未出口的话只能暂时咽回去,先同她打招呼,孰料等她把手里的盒子打开,那句话就再也没有用武之地了。
路秘书从盒子里取出一条光辉璀璨的钻石项链,温声转述道:“顾小姐,容总说这是他借你今晚戴的,穿礼服总不能没有首饰。”
我望着点缀在项链里的红宝石,眉心狠狠跳跃了一瞬。
这条钻石项链是容熠川带着尚是他助理的我,亲自去到榕江银行保险柜里取出来的,根据容显恭生前的说法,似乎是对他有着特殊的意义。
现在看来,容显其实是又看走眼了,因为这条项链不过是他可以随便借给别人的首饰。
我心乱如麻,越是不想承认自己看错了容熠川,摆到面前的证据就越多,等到魂不守舍地离开套房,刚好赶上他打完一通电话。
容熠川目光幽深,看过来时脸上隐约带着未达眼底的笑容,他说:“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路秘书没有跟着我们一起,而是主动表示:“容总,那我们先回去了。”
她转身带着工作人员回了套房,看样子是要留下收拾残局,我十分愿意跟她们一起工作,奈何容熠川的态度有些不对劲,在确定他到底存的什么念头之前,忤逆他绝非明智之举。
他为人最是反复无常,心情好的时候,我为了撇清自己跟从前的联系,故意跟他对着干也不会有什么后果,但他现在摆明了不对劲,稍有理智的人都不会去触眉头。
我们沉默着进了电梯。
通往宴会厅的路金碧辉煌,绝对是在装潢上花了大价钱,就连电梯壁都光可鉴人,刚好照出容熠川眸中令人害怕的冷静和清醒。
我客气地开了口:“容总,你还没告诉我晚宴的主题是什么,万一给你丢人就不妙了。”
容熠川言简意赅地做了解释:“是一个朋友的订婚晚宴。”
“啊?”我一口气险些没倒上来。
难怪路秘书不跟我们同去,合着这晚宴根本跟工作毫无关联,单就是他私底下的个人交际,这让我越发怀疑容熠川的动机,同他强调道:“容总,朋友间的聚会不见得非有女伴不可。”
喜怒无常固然可怕,但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更不想莫名其妙地成了旁人的炮灰。
容熠川轻轻地说了句:“就当是我雇你来演女伴的吧,放心,不需要委屈你演我的未婚妻,我会替你把这些问题都挡住。”
我面对他突如其来的示弱,直到电梯门在宴会厅所在的楼层缓缓打开,才被赶鸭子上架地追问道:“拜托身边知根知底的人来演女伴,总比让陌生人临危受命来得强,你为什么这样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