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九鸢到了礼殿,给众人见礼后,就站在下首。
“程九鸢,这文章是不是你作的?”山长将那几篇文章递给了程九鸢 。
程九鸢接过来低头看了几眼:“山长,这墨卷确实是被人换了。”
“你这般肯定?”
“学生可以现场默写出大考时的文章。”
山长点头,让人在正中摆了桌椅与笔墨纸砚,示意她开始。
程九鸢上前坐下,拿出自己的笔墨,开始默写文章。
她素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何况是自己作的文章,她记得丝毫不差。
上首一众夫子们严阵以待。
他们百川书院向来公正严明,这里的学子大多都是身份贵重的,皇亲国戚也不少。
若是没有严明的章程,那是很难走下去的。
所以,进了百川书院,就没什么区别对待。
偷换墨卷这样的事,更是从未发生过。
殿外,一众学子们围着,夫子赶都赶不走。
他们也不吵闹,就看着,最后夫子也就随他们去了。
场中间,程九鸢腰背笔直,青白学子服衬的她整个人出尘高贵,她不骄不躁地认真默写着,连先前怀疑她的声音都小了下来。
不到半个时辰,程九鸢的五篇文章全都默好。
她缓缓起身,将文章交给山长。
山长粗略地看了一下,拿过之前的那几篇文章,放在一起。
“这一模一样啊!”
众夫子围上前。
“这哪里换了?一模一样。”
上官静嘴角悄悄染上了一丝笑意。
江妙端上前,指着标出的地方道:“你们看这几处。”
众人低头仔细对比。
“对嘛,我当时就觉得这文章不错,只是这几处显得十分突兀生硬,这样一改,才算顺畅。”
“这也不能证明这文章是被换了。”
“对啊,这字迹一模一样,若非本人所书,谁能模仿得如此一致?”
程九鸢缓缓开口:“各位夫子,字迹虽然是一样,但造假的人忽视了一点。”
祝之礼就是欣赏这孩子这份从容淡定,他笑得十分和气:“忽视了什么?”
“学生用的一直是姑苏徽墨,而这一份则是用的是瑞金瑞墨。”
“徽墨落纸如漆,色泽黑润,经久不褪,纸笔不胶,香味较浓郁,丰肌腻理,适合作文章。而瑞墨质地细腻,黝黑发亮,墨汁泛紫光,气味芬芳,宜画宜藏。”
众人仔细将两份文章对比,确实如程九鸢所言,一个细腻一个有些纹理,一个墨黑一个泛着黑紫。
凑近了闻,气味也不同。
“谁能证明你大考时用的是徽墨?”上官静问道。
站在殿外的祝锦闻言,立刻大声道:“学生能证明!”
说着她就走了进来:“大考那日,学生的笔墨忘带了,就借用了程九鸢的。”
祝之礼闻言扶额。
大考都能忘带笔墨,这闺女真是比不了程家姑娘一点儿。
祝锦看向一位夫子:“当时是严夫子将笔墨从程九鸢手上拿过来,检查后再交给学生的。”
严夫子点头:“确有其事。”
山长看向一旁的一位夫子,把钥匙递给他:“去将祝锦大考的墨卷拿来。”
那夫子点头,接过山长手中的钥匙,快步出去。
很快,祝锦的墨卷被拿来。
几份墨卷放在一处。
祝之礼再次叹气。
自家闺女这狗爬字跟程家姑娘的放在一起,简直是没眼看。
祝锦满脸得意:“怎么样?我没说谎吧?程九鸢的墨卷就是被人换了!”
山长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
“还真有人敢在老夫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老夫定 要一查到底!”
门外的学子闻言一片哗然。
“程九鸢的墨卷真被人换了啊?到底是谁?”
“谁能从中得到好处,谁的嫌疑就最大!”
很多人的心里同时浮现出两个人的名字。
上官静与卫翩翩。
卫翩翩脸上一贯的笑容终于没了:“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我卫家人敢作敢当,大考后,我就离开书院了!”
众人的目光都似有若无地落在了上官静身上。
毕竟现在没证据指明是上官静做的,她身后又有贤妃与睿王,谁敢乱说?
有人小声道:“既然这次大考存疑,那女学堂长的位置……”
上官静脸色十分不好看。
这板上钉钉的事,都能说变就变。
这两日她走到哪里,都被人恭维着。
在一众男子中站稳脚跟,这是她多年来努力想要的结果。
“这文章换没换也存疑,就算换了,程九鸢的文章也不见得比卫翩翩的好。”上官静黑着脸道。
山长冷声道:“这个简单,让她二人当着我们的面再作篇文章就是。”
程九鸢点头:“我没问题。”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卫翩翩身上。
卫翩翩咬牙:“我也没问题。”
于是场中又搬上来了一张桌子,程九鸢与卫翩翩二人各坐一边。
“诗赋、经义、史论皆是科举重中之重,诗赋、经义,老夫相信你们二人都不在话下。听好了,今日题为‘赵敬凌州形势论’,两炷香为限。”
“燃香。”
香燃了起来,程九鸢二人同时落笔。
殿内外寂静无声,众人一会儿看看燃香,一会儿看看场中的二人。
现场作文章,还是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不但要有真才实学,更要处变不惊。
卫翩翩乃将门之后,程九鸢是丞相千金,一文一武,一刚一柔。
众人都在猜,这二人到底谁更胜一筹。
卫翩翩手心冒汗,她绝不能输。
只是越是这般想,她心中就越慌。
她侧头看了一眼程九鸢,见她稳如泰山,除了右手在动,连眼睑都未抬一下。
她不由得深呼吸一口,平复下来继续。
香快燃尽时,程九鸢放下的笔。
当最后一段香灰掉下,卫翩翩也放下了笔。
二人起身让到一旁。
众夫子拿起两篇文章,仔细阅览,不住点头。
殿外的学子们恨不能上去看看,一个个开始推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