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珩在饯行宴第二日一早离开北齐的。
回到东陵,他回宫复命后,便迫不及待的去了百川书院。
秋风轻吹,院子里的树叶沙沙作响。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影,古老的石桌上摆放着一盏茶,热气袅袅上升。
程九鸢端起茶水饮了一小口,问道:“殿下此行可还顺利?”
“自然顺利。”
程九鸢点了点头,想来也是,太子与楚泽都认为楚珩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不会对他出手。
“我见到了你那位庶姐,她如今是齐祯的宠妃,过得还不错。”
程九鸢放下茶杯:“宠妃?”
齐祯那被女人碰一下就恨不得扒下自己身上一层皮的人,居然会宠幸女人?
“嗯,不过她身边的那个丫头说,与其说是宠妃,不如说是谋士。”
程九鸢点头,知道他口中那个丫头指的是翠萝。
翠萝在相府的时候就成了她埋在程云歌身边的暗棋,只是她在北齐皇宫,也传不出什么消息,她便让她先顾好自身便是。
这次楚珩离开前,她给了楚珩一封信。
翠萝看到她的信,自然会帮楚珩他们。
“这就说得通了。”
“嗯?你似乎很了解齐祯?”楚珩貌似不经意问道。
他能感受到她对齐祯是带着恨意,这恨意跟她对楚泽一般,来得没多大理由。
她很了解齐祯,甚至能仿齐祯的字。
“我只是认为他那样的人不可能会轻易爱上一个人。”
程云歌、不,应该是白露当真是好手段,居然能在楚磬手里活下来,还能爬上高位。
她想到了白露原先那个世界,她是亲眼去见过的。
她们那个世界的孩子,从几岁就开始学习,前人那么多经验,她直接照搬过来,也能让齐祯重视。
“不过,她正在自寻死路。”
程九鸢看向楚珩,眼底有淡淡好奇。
“她在查齐祯的过去,查什么原因让齐祯变得不近女色的。”
程九鸢勾唇一笑。
这确实是自寻死路。
前世她也是无意间得知了一些齐祯的秘密,那是齐祯万不敢让旁人知晓的秘密。
“我也很想知晓,齐祯为何不近女色。既然她要查,我帮她一把。”
“如今齐祯已经登基了,怕是再过两年,等他根基稳了,就会对东陵动手了。”
“无碍,只要有机会,江岫白跟冯煜等人不比卫天旷差,只会更强。”
前世江岫白可是继卫天旷之后的新战神。
“而且,齐祯有个致命点,很难坐稳北齐江山。”
楚珩放下茶杯,好奇地看向程九鸢。
程九鸢低声道:“他并非北齐老皇帝亲子。”
楚珩双眸里闪过一丝讶异。
如此辛秘之事,她如何得知!
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锥心之痛又涌了上来。
见一向淡然的他脸色隐隐发白,程九鸢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轻声问:“你没事吧?”
楚珩一把抓住她晃动着的手,心脏发紧问道:“你如何得知?”
程九鸢本又想找个借口糊弄过去,但看到他的脸色和眼神,突然不想骗人了。
“……我以后会告诉你的,但你相信我,我……”
“我信你。”不等程九鸢说完,楚珩便打断了她的话。
他不会逼她。
他心底已经有了些隐隐猜测。
她也做了先知梦,还是……她真的经历过。
这个想法虽然很荒诞,但若不然,她对楚泽与齐祯的恨意是从哪里来的?
不可能就因为一个梦,她就生出那般强烈的恨意。
真的经历过……
一想到她可能真的经历过梦中的一切,他只觉得心脏在被凌迟,五脏六腑都烧了起来,让他有种毁天灭地的冲动。
手不自觉的发力,程九鸢看了一眼被他握着的手,见他神色又开始不对了,另一只手轻轻抚着他的手背:“你怎么了?”
楚珩瞬间回神,立刻收了力道。
“对不起,疼了吧?”
她的手背上果然有了指痕,楚珩眼中闪过一丝懊恼。
“你到底怎么了?”程九鸢有些担忧地问道。
“没什么,一时想事情出了神。”他不断抚着她手背上的红痕。
“没事的,不疼。”她只是皮肤白了些,一有点印子就很明显。
说完她想收回了手,却被他握住不放。
待她手上红痕消散了一些,他轻握着她的手,目光柔柔的看着她,双眸里像是一片深邃大海,要将人溺毙在里面。
“鸢儿,大半月未见,可有想我?”
“以前也常大半月未见,甚至更久。”
“那不一样。”
以前虽然那也几乎很久见一面,那是因为都在京城,相隔不远。
这一次他可是去了北齐。
见他如此认真的模样,程九鸢觉得有些好笑。
以前没发现他还如此黏人,同时心里又有些发软。
“想了。”
得到满意的答案,楚珩嘴角的笑意扩大。
“不过殿下,你去北齐,还有时间想我?”程九鸢收回手,眼神打趣。
楚珩目露疑惑。
“北齐新帝就没给你赏个美人?”
她记得前世齐祯虽然厌恶女人,但却养了很多美人,用来拉拢、招待大臣或各国来使,不知这一世是否一样。
楚珩想到什么,笑容一顿,但很快就开始表清白。
“鸢儿不相信我?我心里可只有你一个。那些胭脂俗粉……不对,纵然是天仙美人,我心也毫无波澜。”
程九鸢笑而不语。
“要我发誓?”
见程九鸢没说话,他还真举起手要发誓。
程九鸢拦下他:“我若不信你,还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坐在此处与你喝茶?”
楚珩一个皇子,按说就算没娶亲,身边也该被安排了通房丫头,就如楚泽一般,虽然没有正妃侧妃,但也有好几个通房丫头。
太子就更不用说了,东宫稍有姿色的宫女,就没有人能逃过他的魔爪。
楚珩这样的,才是另类。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洁身自好。
楚珩又拉过她的手道:“在我小时候,父皇母后的感情真的很好,就像寻常夫妻一般。再后来,北齐发难,父皇渐渐地来的少了,我时常看见他身边带着楚璟跟楚泽二人。母后也开始在背地里暗自神伤。”
“那时候我就觉得,若真爱一个人,不会叫她伤心。”
“再后来,母后去了,是死于大位之争,也是妻妾之争。我便发誓,若我有了心爱之人,一生只会有她一人。”
程九鸢心里很动容,但她又是极为理智的。
“可你有可能坐上那个位置,三宫六院……”
“不会!”楚珩神色坚定地打断了她的话。
“没有三宫六院!若要靠后宫才能坐稳那个位置,那我宁愿不坐那个位置。你不是不想一辈子被困在宫墙内吗?我有自己的打算,你只管放心。只是这条路难走一点,你愿陪我走到底吗?”
他目光紧盯着他,显然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不会轻易相信人,且更不会相信承诺的程九鸢,此刻也不愿多想。
在这一刻,她愿意相信他。
程九鸢反握住他的手,勾唇柔声道:“好。”
是相信,也是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