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巧莲悄悄地找了如儿告知：“昨儿夜里红豆哭了半宿，今儿早起眼睛肿得厉害，五更不到便自己去要了井水敷眼睛。

    “我假装犯困没发现。但是昨儿我睡醒一觉时，听她模模糊糊地在咬牙切齿地骂，说什么那就怨不得我了……”

    如儿眯了眯眼，问她：“还跟旁人说过么？”

    “没有！安儿姐姐今早侍奉良娣梳洗，我没找到空子，就没跟她说。”巧莲踮脚看看内殿正在忙碌的安儿，有些不安。

    ——她是安儿的徒弟，却把事情报给了如儿。

    如儿拍怕她，含笑鼓励：“你做得对。以后就是这样，有了蹊跷事情，及时报上来。安儿忙着告诉我，我忙着告诉她。

    “若是你觉得事情不对，而我们两个一时都不在身边，就直接报给良娣！”

    被不是自己师父的如儿肯定，巧莲更加高兴，但是知道这不是表现高兴的时候，便只是眼睛亮亮地弯了弯嘴角，屈膝低低答应：“是！”

    “红豆的事情我知道了，你帮我留心些，若是她有什么举动，你也不用管，直接来告诉我，我去管。”如儿再叮嘱一句，便让她去忙。

    巧莲又悄悄离开。

    如儿翩然回了内殿，一脸若无其事。

    待安儿带着殿内新添的两个小宫女下去，才上前扶了王熙凤到桌边坐下等着早膳，低声把巧莲刚来说的事情讲了，又道：

    “奴婢看，那贱婢耐不住了。”

    “嗯。你瞅机会，再添把火。最好让她在新人入宫前烧起来。”王熙凤轻声吩咐。

    如儿迟疑了一下，低声道：“那恐怕不容易。不论是她，还是她幕后的，只怕都在等着新人入宫后动手捣鬼。”

    王熙凤凝神想了一想，笑了笑：“不难。今儿开始你让她只管看守贾氏即可。”

    如儿脸色一变：“那岂不是给贾氏让了好大的空子出来…… 呃，好！奴婢知道了！”

    一转念想明白过来，如儿笑了出来。

    到了午后，红豆正打算去接巧莲的班儿、进内殿伺候时，却被如儿拦住，让她去承恩殿接贾氏回来：“以后她的事都归你管了。

    “这女人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你也都知道的。巧莲嘴笨，她若闹幺蛾子，巧莲不是她的对手。

    “前几天都是我或者安儿姐去接她，但是后头越来越忙，我们俩只怕顾不上。

    “今儿我带你一起走一遭，明儿开始你来盯着她。

    “左不过一个来月，等太子妃伤势痊愈，宫务和这贾氏，良娣必定都交回去的。”

    谁知红豆张口便反驳：“姐姐别欺负我上午没上差！早起朝会，皇上已经昭告天下，四月二十八举行禅让大典！

    “咱们挪宫的事情，太子爷也点了让良娣负责。

    “这贾氏我若接手，最少也是两三个月的差事……”

    如儿目光犀利：“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

    “对啊，良娣都还没得着信儿呢！”巧莲目瞪口呆，“禅让的日子定了？还让良娣负责挪宫？”

    红豆一阵慌张：“你，你们真不知道吗？”

    迎着如儿如刀一般的怀疑目光，越发结结巴巴：“我，我是，我在外头听人闲聊……”

    “谁敢拿这种事闲聊？”如儿逼近一步，“外朝之事，后殿从来不得议论。若非丽正殿或承恩殿来人告知，咱们便一丝都不知道这些。

    “你在外头听人闲聊？

    “你在哪个外头，听见的什么人闲聊，就现在，此地，都给我说清楚。”

    红豆忙双膝跪了下去，低着头闭着眼瞎编：“我去，去膳房查看午膳时，路过，路过了承恩殿，听见里头有两个宫女在说这件事……”

    刚才如儿已经说了，这种消息只能来自丽正殿或者承恩殿，那她就把来源说成这二者之一便好。

    丽正殿她必定是没机会去的，那就只有承恩殿了。

    如儿冷冰冰地看着她的头顶，忍了忍，才换了和缓声音：“以后不要这样鬼鬼祟祟的，让承恩殿的人发现了，非要栽赃你是去偷探消息的，良娣都说不清。”

    红豆松了口气，这才站了起来。

    如儿便示意她跟着自己走。

    二人慢慢离开宜春宫，往承恩殿去。

    如儿看左近无人，轻声安抚她：“你别担心。只要看住了贾氏这两个月，待咱们一进大明宫，自然有人收拾了她。”

    此刻的红豆哪敢再顶嘴？只得暗暗记下这个说法，低头答应。

    差事越来越熟练的贾元春清扫起承恩殿的院子来已经越来越快，如今每天基本上在午膳结束时都能做完。

    巧得很，太子妃今日也听说了是如儿带着红豆来的，拧着眉吩咐甘蓝：“叫她们进来一趟。”

    甘蓝垂眸答应，出去吩咐：“你们，太子妃召见。”

    如儿带着红豆往里，贾元春也低眉顺目地跟着。

    甘蓝伸手便推在她肩上，用力之大，直接把贾元春推倒在地。而甘蓝自己，则抻出来帕子用力擦了擦手，扔在地上。

    哼道：“早就跟你说过，主子们不愿意看见你！消停在这里跪着等！”

    贾元春倒在青砖上，虽然仗着衣裳厚实，并没有擦破了胳膊腿，但因伸手拄了一把地，如今半个手掌都擦破了皮，疼得她小声地吸着气。

    但还是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跪好了，一言不发。

    如儿斜了她一眼，低下头进了内殿。

    太子妃仔细看了看她，含笑道：“听说王良娣幼时四个丫头，平安如意，如今只剩了你和安儿，倒是有福气。”

    “是。”如儿绝不多言。

    太子妃笑笑：“只是既然那两个已经没了，怎么你们殿里这巧桂改名儿，没用了那两个字，反而改叫了红豆呢？”

    “回太子妃的话，平儿姐姐还活着，名字还用着。意儿是个背主的丫头，这名字不吉利。所以我们良娣才不曾用。”

    如儿只得替王熙凤分辩。

    太子妃颔首：“原来如此。红豆也好听。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么！”

    眼神冷冰冰地看向后头已经开始发抖的红豆。

    如儿心里叹气，只得再度开口，替红豆分辩：“回太子妃的话，奴婢们粗鄙，不懂这些雅话。是因为红豆爱吃红豆饼，良娣才顺口给改了这个。”

    “哟，那可巧了。我这里恰好有一碟子红豆饼。赏了你们吧。”太子妃笑眯眯的说道，“还有啊，我看这贾氏每日里只做半天的活，实在是太清闲了。

    “人闲多了，容易无聊，便容易生事。

    “你们宜春宫也有院子，让她顺手也打扫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