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风还没走到病房门口,里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我不吃,我就是不吃!他们都成仙了,仙人是不吃饭的!我要...我要喝琼浆玉露,我也要成仙!”这是宋光华的声音。
顾清风站在门边顿了顿脚步,呵,好家伙。
宋光华披着蓝条纹床单,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正念念有词。
老邹头两只手伸到他后背,防止他摔下来。
他母亲伍慧娥端着铝制饭盒,想喂点东西给他吃。
可他倒好,一大清早竟然在唱大戏......
“咳!”顾清风不得不轻咳了一下。
老邹头见是顾清风,叹了口气道:“从昨天进医院,就粒米未沾...唉...”
顾清风靠近病床,定定看着还在手舞足蹈的宋光华,若有所思......
而伍慧娥也只是对顾清风稍一点头:“顾军门,让你见笑了。”
“让我来试试。”顾清风接过铝制饭盒。
原本在神神叨叨的宋光华,突然眼睛一瞪,指了指老邹头和伍慧娥:“呆!你们二位退下,我要与护国将军推心置腹好好谈一谈!”
两人面面相觑,摇了摇头还是退出了病房。
顾清风顺手关上房门,“啪”的一下,铝制饭盒便搁在了一旁矮柜上。
“自己有爪子,自己拿着吃!”指了指还在病床上站着转圈圈的宋光华。
宋光华倏地跳下来,小白瓷瓶往顾清风怀里一塞:“拿着,这可是观世音菩萨赐予我的羊脂玉净瓶,你且替我好好保管着。”
呵,这家伙不仅真演上了,还入戏很深呐。
顾清风扬起手掌就要给他来上一巴掌,却被他迅速攥住了胳膊:“这瓶子可装五湖四海之水,而这水能使枯木回春...要是洒在他们身上,也许会有同样的效果。”
他还真当自己是救世主。
“再装,我可走了!”顾清风一个反手擒拿,便扣住宋光华的手腕。
宋光华痛得呲牙咧嘴,“当”的一下,那只小白瓷瓶便“咕咚咕咚”掉到地上,滚进了床底下。
他不得不趴在地上,伸手进去将小白瓷瓶扒拉出来。
衣袖擦拭了几下小白瓷瓶,又小心揣入了怀里:“顾军门,我...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
“哼!倒是机灵,会装疯卖傻。”顾清风指了指铝制饭盒:“先吃东西。”
宋光华神情顿时严肃:“二分队的兄弟们惨死,是我的责任。”
“你想暗中查访?”顾清风踱步走到门边,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要不是昨晚去虹口区救戴娇娇,我和老邹头恐怕也...”宋光华喉咙一下子哽咽住。
顾清风突然拔高声音,指了门口:“...你不吃饭,你姆妈会担心的。”
“你叫他们都滚,要不我不吃!坚决不吃!”
“只要你吃饭,我这就去!”
顾清风状似无奈打开房门,只见伍慧娥和老邹头都站在门口张望着。
“你们都听到了,我也不必再赘述。”
“好好好,顾军门,那我回去给他整理些衣物,他都...”
“叫他们滚呐!”病房里宋光华又开始发疯模式......
“那我去休息室候着,有事再叫我。”老邹头立马转向往走廊尽头直冲...
宋光华关上病房门:\&哎,这世界总算清静了!”
“吃完饭,进篷莱村后的所有细节都复述一遍。”顾清风倚在门边,神情变得凝重......
*
戏院附近的小巷里。
正午的阳光有点烈,柴靖手掌微挡了一下,在看到一个长衫男子缓缓走过来时,便放下手迎上去。
“翁区长,别来无恙。”柴靖微笑看着长衫男子。
长衫男子伸手:“资料给我。”
“可以,不过我只有一个条件,在花旗银行的这个帐户存入五千美金。”柴靖给他一张写有账户便笺。
翁光辉皮眸光里划过一丝愠色,却也是转瞬即逝...
他收好那张便笺:“这个我会帮你转达,不过,戴老板的脾气是你晓得的。”
“好。”柴靖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过, 我奉劝翁区长,得早做决断。”
翁光辉忍住想一巴掌呼过去的冲动:“柴靖老弟,你的诉求,我会尽快上报给戴老板。不过,我好意提醒一下,这个计划,也不只有你在盯着...”
“没关系,我也好意提醒翁区长一下,机会也是稍纵即逝的。”柴靖掏出铜制怀表看了看时间,又果断合上......
翁光辉微笑颌首,先行转身消失在小巷尽头......
柴靖唇角轻扯,刚走到戏院门口,便遇到了一身浅紫色洋装的汪晓妮。
她伸手拦住柴靖的去路:“阿靖,我劝你,不要在田中隆吉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样。”
“这算是对我的忠告?”柴靖上前搂住她的细腰:“走,先上楼听戏。”
汪晓妮眼里闪过一丝犹豫,还是没有挣扎,任他带着自己去了楼上雅座。
正看戏入神的吉野,不经意瞥见两人过来,赶紧起身稍一点头,请他们入座......
*
夜晚的风轻轻吹拂着后院内法国梧桐树叶上。
那茂密树叶枝丫上,竟有一个黑色夜行服的身影伏在上面。
那黑衣人蒙着脸,在暗夜里看不出是男是女。
没错,这里正是竹居商行的后院。
小丫捧着一些衣物进了浴室,搁置在浴缸旁的厚木矮凳上:“每次洗澡都忘记拿换洗的。”
“好啦。”橡木浴缸里伸出一只洁白无睱的手臂,拿过干净的白色浴巾,站起来往湿漉漉的身上一裹。
赵婉如跨出浴缸时,小丫早就退了出去,并十分贴心替她拉上了木制推拉栅格门......
白色浴巾在身上轻轻擦拭着,赵婉如面色愈发沉重,接连几天去虹口区的日军俱乐部,都没打听到一丁点关于潜伏南京的日谍消息。
也是,那么机密的事情,那帮日本海军陆战队的军官怎会知道?
看来得转换思路和方向...
不经意间,她背对着木制栅格门,拿起换洗的亵衣内裤,开始穿上...
木制栅格门就在这时拉开了一条缝隙。
“百合,你窸窸窣窣的,有什么事情直说。”赵婉如长发一甩,瞬间披上月白色丝绸睡袍,正好将裸露在腰间的那个粉色蝴蝶胎记遮掩住。
可当她拉开木制栅格门,却没看到小丫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