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狩猎会(三)
作者:莲飒   凡赛尔之夜最新章节     
    泥土被践踏,土壤从地面被拔出,升至离地不到一公分的天空又坠落。

    新鲜的野草刚焕发生机便死去。以其为食的野兽感受到震动,纷纷迈动四肢。

    有的是想逃跑,而有的则想着战斗。

    它们匍匐起躯体,将自己隐藏于森林中。若是人类的羽箭没能刺穿它的头颅,那它的獠牙便会咬碎对方喉咙。

    菲奥娜的长发随风飞舞。她脱下长裙,穿一身铠甲。当然,这一身铠甲是找人专门定制的,兼具野性与美感的装束。然而,如此漂亮的铠甲在她眼里却反而比巡逻兵身上的更为廉价。或许说,是讽刺。这正是她逃脱不了的“贵族大小姐”的证明。

    抽箭、拉弓、射箭。不远处匆忙逃跑的小鹿霎时跌倒在地。菲奥娜没分给它一点眼神,驾着马从鹿旁擦过。她的箭矢上都刻有纹章,有眼见的人都不会想着对她的猎物动手。

    身手敏捷的女人不断拉弓射箭,她时刻调整着呼吸与步伐,为接下来的狩猎做准备。

    “你不拔箭吗?还是拔剑?”吉拉德坐在他的白马上,慢条斯理。狩猎的气氛似乎完全没有感染到他。

    “比起箭术,还是剑术更熟练吧。”

    黎麦尔也拉着缰绳,“你不也一样。”

    “唯独狩猎这方面,父亲大人完全不会责怪我。”

    随后,表情夸张的小少爷严肃起来。“计划是失败了吗?”

    关于他们当初暗中定下的契约,吉拉德早就忍不住想问了,只是之前一直没找到机会。他与黎麦尔接触的机会不多。

    贵族之间不禁止登门拜访,但若是闲着没事就上门,可是会被怀疑有所勾结。所以,贵族最喜欢举办舞会。只有舞会上,他们才能找机会开口。

    然而,大贵族的情况又有些不同。他们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即使在舞会上,嘴唇的动作也会被有心人捕捉。弱小的不堪一击的却很烦人的小贵族们总是睁着生怕别人不知道在盯梢的双眼。烦人、恶心、像苍蝇一样。若是在舞会上泄露了什么重要情报就糟糕了。

    基于此,吉拉德很难在与黎麦尔有单独交流的机会。这也是之前他问要不要去看马的理由。可黎麦尔认为还不是时候,就拒绝了。

    “现在说失败还太早。我们并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拿到伪神水或是有没有死去。”

    吉拉德笑了一声,“呵。你明明清楚得很,即使你派去的人还活着,也未必会将伪神水给你。到处都在搜查凡赛尔出来的人,如果他们没死,那就是避开了士兵。这是什么意思?”

    “不管是什么意思,他们一定会来安都。你的父亲没有教过你放长线,钓大鱼吗?”

    “我只知道他有些等不及了。”

    黎麦尔讽刺一笑。

    此事暂且揭过。吉拉德又说,“看到凡赛尔那副惨状,也难怪父亲大人失去耐心了。”

    那并非普通人的力量,那就是属于神眷者的力量。藏在世界的另一面被渐渐揭开,笼罩于其上的迷雾逐渐散去。最原始的、最具冲击力的事实摆在大贵族眼前。

    习惯于掠夺财富、掠夺权力的他们当然,也无法忍受对强大力量的掠夺渴望。

    “陛下想必也考虑到这点,才会举办狩猎会。”

    黎麦尔拔出自己的箭矢,射出第一支箭。那支刻有西里斯家纹章的箭矢笔直地穿透野兔脑袋。

    吉拉德见状,吐了吐舌头。“收回前言,你的箭术也不逊色。”

    “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天生残缺。”

    黎麦尔满意地看怒气爬上吉拉德脸庞。

    “但愿愤怒能让你夺到更多猎物。”

    ……

    “阿芙罗狄大人,真的不要紧吗?”

    紧跟着梅塔梅尔的贵族问。

    梅塔梅尔清楚他的身份,清楚他的家族,清楚他的目的。他也知道跟在自己身后的所有贵族的名字与姓氏。

    可梅塔梅尔却不会将之说出口。那是根本无需他说出口的名字,是无意义的仅仅是浪费他时间的名字。

    “不要紧。”

    “可是,身边没有一个骑士保护实在是太危险了。”

    “享受危险也是狩猎的乐趣之一。”

    “但……”

    “我已经跟陛下提前交流过,即使猎不到什么猎物,陛下也不会怪罪。此次盛会不过是我将散步的地点由花园移动到瓦尔西里的森林。”梅塔梅尔话锋一转,玫瑰色的眼里带着笑意。

    “阁下没有必要陪我浪费时间。若是空手回去,你也是无法与家族交代的吧。所以不用在意我,我的骑士隐藏在你看不见的深处。阁下只需自由地享受此番盛会便足够了。”

    贵族花了很长时间才重新开口。“既然如此……我先告辞了。阿芙罗狄大人。”

    “请便。”

    贵族的马蹄逐渐远去。梅塔梅尔不紧不慢地驱使着白马,仿佛真的在散步一般。

    就在这时,一支箭矢擦过他的脸颊射到地上。

    “差点误伤了您价值连城的脸,实在羞愧。请原谅,公爵大人。”干练的女秘书手持长弓,还保持着出箭姿势。她胯下的黑马顺从却不温和,一双发亮的眼里藏着野兽的凶狠。

    “不用在意。适当的伤口更会令人怜惜。”梅塔梅尔依然从容,他调转马头。

    “只是还请凯西小姐更仔细一点,这里不是阿尔贝托,行走于街道上的不是神眷者。我们很脆弱,像马蹄下的野草一样极易夭折。”

    凯西收起了长弓,“这可不是一位公爵该说出口的话。”

    “公爵大人,不知您可有空闲与我聊聊呢?”

    “请讲。”

    “凡赛尔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的已经全部在资料里了。若是你没有记住,我可以复述一次。结果会分毫不差。要听吗?”

    “看来,不动一点手段您是不会乖乖听话呢?”

    凯西的手伸往腰间,围绕在她腰上的细鞭在被抽出的同时生长。它变得更粗更大,宛如盘旋于林间的蟒蛇。

    “我记得,阿尔贝托与王宫之间还有协议?”

    凯西笑道,“是啊。但公爵大人,您当真是普通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