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回来？”

    江御川再次摇摇头，“这个我也说不准。短则十几年，长则几十年，又或许——不会再回来。”

    “——什么？”

    齐长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此刻他多么希望江御川是在同他开玩笑，但看江御川的神情，显然并非如此。

    先生真的要离开这里了。

    什么十几年，几十年会回来的话，在他看来，都是先生为了宽慰自己才给出的模糊期限罢了。

    毕竟无论是十几年，亦或是几十年，都是一段相当漫长的时间，足以用来抚平离情别绪，让一个人慢慢从自己的记忆中淡化……

    可，事实真的会如此吗？

    看到齐长卿逐渐湿红的眼眶跟越发悲伤的表情，江御川轻叹息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人生本就充满别离，你不必为此太过伤怀。”

    “长卿以后还有机会见到先生吗？”

    齐长卿强忍住含在眼眶中的泪水，语气哽咽地问。

    “有缘自会再见。”江御川拿起筷子向齐长卿递了过去，“好了，吃饭吧，等菜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齐长卿用力点点头，抬起衣袖，擦了擦眼睛，接过江御川递来的筷子，大口扒起饭来。

    但他越想用食物来抑制自己心中的悲伤，泪水便越不听使唤地拼命往外涌。

    江御川看着一边默默流着泪，一边拼命地大口吃饭的齐长卿，没再说话。

    再多的安慰，也无法改变他要离开的事实。

    他知道齐长卿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朝夕相处，早已把自己当成了除孙英以外最亲近的人，并且在不知不觉中，对他产生了强烈的依赖。

    这并不是江御川想要看到的。

    无论是齐长卿对于他而言，还是他对于齐长卿而言，不过都是彼此人生中的过客。

    仙凡有别。

    两人能在世间共同度过如此一段美好的时光，便已是难得缘分。

    江御川此时离开，或许也是最好的选择。

    时光终会抚平一切。留给齐长卿一段美好的回忆，总比亲自看着他慢慢衰老逝去来得好。

    在今后的数日里，齐长卿在江御川小院中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直到月亮高高升起，方才磨磨蹭蹭地离去。

    眼见江御川亲手打造的木船日渐成型，齐长卿变的越来越沉默，甚至直接将书籍搬出书房，坐在院中的木桌前翻看，静静地在一旁陪着江御川。

    时间一晃，便是十天之后。

    经过十多天的忙活，一条造型简洁，线条流畅且四周刻有数排拳头大符文的木船终于彻底竣工。

    别看江御川打造的这艘木船看起来十分的简陋，但其坚硬程度，足以抵挡得住宗师的强力一击！

    最主要的是，这船根本不需要江御川亲自去划动，只需在船尾处贴一张神行符，再用少许灵力激活刻印在船身四周的符文，与神行符勾连起来，这船便可自己行进。

    其速度，比日行千里的宝驹还要快上数倍不止。

    仔细将木船里外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疏漏后，江御川便将其收进了空间中。

    月明星稀。

    此时距离天亮还有不到两个时辰。

    “既然都已准备妥当，倒不如即刻启程。”

    打定主意后，江御川拂袖一挥，把所有屋子的门窗全部关起来。

    正当他迈起步，准备跨出小院的时候，院中的那棵桃树忽然摇晃了起来。

    江御川略有些诧异的停住脚，看了过去。

    似乎是感受到了江御川的注视，这棵树盖翠绿、浑身颤动的桃树，在靠近江御川最近的枝杈上，开出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粉红色桃花。

    桃花即开即谢。

    枯萎后的桃花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出了一颗不足拳头大的肉粉色小桃子。

    全力催生出一枚桃子后，整棵桃树骤然变的萎靡起来，好似耗光了所有的精华。

    江御川怎么也没想到这棵不过才刚孕育出灵性，尚未开智的桃树，竟会在自己将要离开之前，主动耗光身上所有的灵气，为自己强行催生出一颗桃子。

    难道是因为受到他灵力的点化，所以与他之间生出了微妙的感应？

    以《青元造化诀》的玄妙与对植物能够产生的影响来说，并非没有这个可能。

    江御川将那颗垂挂在自己眼前的小桃子摘了下来，收进了空间中，想了想，走到桃树前，伸出手指，又注入了一丝精纯的灵力。

    这一丝灵力，足够这棵桃树吸收与消化好长一段时间。

    这棵桃树若是运气足够，说不定能够在彻底消化了自己这一丝灵力后，开启灵智。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倘若真有这么一天，这棵桃树就不便再继续留在此处，到那时他再考虑将之移走也不迟。

    出了小院，江御川把门锁好后，来到了齐长卿家中，把钥匙跟之前齐长卿寄存在自己身上的银票一同放在了熟睡的齐长卿的枕边。

    月光此刻刚好透过窗纱照在齐长卿的脸颊上，一道清晰可见的泪痕在朦胧的月光中，闪烁起细碎的光泽。

    ……

    离开清阳镇后，江御川按照自己之前花费重金收来的地图，一路直南行。

    在全力奔驰下，江御川仅用了不到一个月时间，便横穿了近半个大乾，来到大乾南部边境的一座靠近无洄海域的渔村。

    别看这座依海而建的村落并不算大，仅有不到两百口人家居住在其中，但却有着相当悠久的历史。若要往前追溯的话，其存在的年份，与大佛寺跟白云观相比，亦是不遑多让。

    江御川赶到渔村时，正值晌午，有一些近在近海捕捞的渔民刚好出海归来。

    江御川之所以选择从这座渔村出海去寻找方丈岛，是因为根据他收集到的那些信息中分析出，那些曾远远看到过方丈岛显现的船队，与这座渔村的位置最为接近。

    再加上这座渔村又有着相当悠久的历史，江御川便想着跟村子里德高望重的老人打听打听，看看能否获取些意想不到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