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田……

    裴寂倒是知道，城北，泾渭码头通往长安城的一条新修缮，加宽的道路。

    那块田，裴寂准备修建客栈与货场的。

    这毁田建屋嘛。

    裴寂田多，只是一块三十多亩的田地，修成客栈与货场，这收益至少是种田的一百倍。

    若说有错，长安周边有田的官员，谁家不修。

    就是窦家也一样，城东运河码头旁，新扩建的几百亩货场与占地十亩的客栈、酒肆，就是杜、韦、窦、柳、独孤五家合力修起来的。

    还有一处占地二十亩的马场，有兽医、精饲料、铁匠打马蹄铁、马车修理坊等等设施，就是程、秦、尉迟等十数位将军的旁系亲属以及家仆办起来的。

    所以，有什么错。

    可能就是，长安、万年两县，没有完成田改商的手续。

    但是，长安城周边这些，有几个手续齐全的呢，若等手续齐全，怕是再等一年也建不起来。

    裴寂在家中有点坐立不安了。

    窦建德这个疯子，连大唐皇帝都敢弹劾。

    左思。

    右想。

    上窜。

    下跳。

    裴寂想来想去，突然眼睛一亮，跑去找刑部尚书刘政会。

    “刘公。”

    “仆射。”

    刘政会迎了出来，很是客气。

    裴寂入府。

    “这个，辽东新立，也是大唐一道之地。这几日，圣人虽然在华清宫休养，却心念国事，非常担心辽东那边失了法度，少了规矩。老夫提议，当派一要员，前往辽东校察辽东官吏。”

    “窦建德……”

    裴寂把窦建德称赞了足足一刻钟后：“老夫要上疏，请窦建德领吏部侍郎、礼部侍郎、刑部侍郎，中书同知，御史大夫……”

    裴寂给窦建德加了一圈的官。

    最终就一句话。

    请窦建德辛苦一下，出差去辽东，核查辽东的官吏是不是合格。

    刘政会清楚的很。

    裴寂在朝堂之上，最大的优点就是，可以让圣人开心。

    其余的嘛。

    不太行。

    所以他这个仆射平时也不怎么管事。

    突然提议这么重要的政务。

    怕是有鬼。

    刘政会答应会考虑这个建议。

    但。

    次日，朝会。

    裴寂的某个狗腿子，上疏，请求监国太子为窦建德加官进爵，然后前往辽东。

    瞬间，文武百官站出来一半。

    纷纷表示，窦建德必须升官，他不升官，天理难容。

    李建成都懵了。

    但，百官支持，他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朝会之后，李建成在更换朝服的时候，高公公凑了过来：“殿下，小的身边几个小崽子，今日在殿上当值，听了些闲话。”

    “讲来听听。”

    “殿下，有位绯色的官与同僚低语，似乎是刚刚受了罚。他纳一房妾室，仅五日后受了罚，被罚的原因是，这妾室的胞兄经营着一家商号，往鄯州贩运茶饼。”

    听到这话，李建成开始思考。

    依唐律，官员本身，以及他的直系亲属不得经商。

    不得在自己管理的工作范围内，为亲属提供经商的便利。其中还有种种回避的规则。

    关于官员与商之间的回避规则，就是太原王氏这样的五姓之家，都在遵守。

    王绩，身为国舅府要员，他的亲侄子等人，就没有从商。太原王氏负责铁坊、屯田、行商的族人若见王绩，都会有第三人在场。

    当然，也可以说这是表面上的守规则。

    实际上，太原王氏是在宗族之力在经营着一个庞大的产业，只是上层贵族、小贵族、寒门、庶民不同等阶，经营着不同的产业，上层不会抢下层应该经营的得利。

    可表面上，却是守唐律的，官员本身不得经商的律条。

    那么，受罚的官员有错吗？

    李建成苦思之后，吩咐高公公去请王珪、韦挺过来，还听到什么闲话，也一并讲了。

    少许，茶室。

    王珪听完很直接就说：“是有违唐律，但也不算有错。可罚可不罚的事情，只是一个良人小妾的胞兄，贩运一些茶饼小生意，更何况，他纳妾之前，也未必知道这些事情。罚也可以，不罚也可以。”

    韦挺也认可这个说法。

    因为那官员犯下的，不是原则性错误。

    听了其他的一些闲话，也都是官员们的抱怨，感觉被罚的挺冤的。

    李建成问：“那么，百官要给窦建德加官进爵之事，如何看。”

    “当加。”王珪给了非常肯定的回答：“窦建德在朝堂上，就是一种震慑，也是一把会伤人的震慑，所以请殿下要三思，如何用。派往辽东并无不可，也要派一位行事圆滑的官员，莫伤了辽东各官吏的心。”

    “辽东苦寒，开荒不易。”

    李建成接受了这个建议。

    至少派谁呢。

    王珪果断的推荐了一个：“殿下，裴寂。”

    李建成差一点笑出声来。

    就高公公打探到的消息，就是裴寂在后面窜腾，给窦建建升官呢。

    “准，准。”

    王珪又说道：“还有一事，臣在下次朝会的时候会上疏，给梁洛仁之妻，加诰命。此事，请殿下听臣细讲……”

    王珪给梁洛仁的正妻请封，为的就是河湟屯田能出效果。

    一只诰命的册封卷轴。

    其价值可不是能每年领一笔钱，对于任何一个女子而言，这东西比性命更重。

    命可以丢，这册封卷轴都不会丢。

    这是惠及子孙的珍宝。

    也是有没有资格在上层贵族的贵妇圈中一起喝杯茶的入场券。

    李建成没意见。

    他挺欣赏梁洛仁的，不仅是因为房玄龄多次写信回来说梁洛仁的好话，更多的是，梁洛仁冒着脑袋搬家的风险，没有舍弃结发妻子，这一点确实值当称赞。

    讨论给梁洛仁的发妻赐一份诰命，这需要考虑到给予的级别，是郡夫人，还是国夫人，或者是县夫人。

    这需要一些时间。

    而窦建德去辽东这事呢，众望所归。

    窦建德这里休假结束，就出发，先到幽州，再到渝关，最后负责考评辽东的官员。他为副职，正职为仆射裴寂。

    裴寂想不同意。

    也要问问，他鼓动的那些个文武百官是不是允许他不去。

    事是他挑起的，他不得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