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人的谈话告一段落后的第三日,朱棣便接到了诏命前往北平开始其世袭封国的圣旨。
临近出发之前,姚广孝递上了几本厚重的手稿给朱棣。
“贫僧回到寺院之后,把那天与王爷的交流内容整理成了文字。
王爷抵达北平时如遇到疑虑之处,这文字或能提供帮助。”
“大师费心思。” 朱棣骑上马,对着姚广孝深深行了一礼,随后大手轻摇,以燕王府的标志旗帜带领一行大队直奔北平方向而去。
处理完府中事宜,心里的一块石头得以放下,姚广孝这才记起,除了当前的工作外,还背负着另一项重任。
最近,那个海边小镇的佛寺正准备接受天界寺的命名。
想到先前朱棣给予的支持还未用尽,姚广孝在辞别后毫不犹豫地从朱棣特赐的响王那借了一匹坐骑,并一刻不停朝自家的佛殿飞奔回去。
目前姚广孝最为焦虑的是:
其一,先前由佛寺拨给的经费未使用完全,身为住持,需在此之前巧妙地花费掉这一部分基金,以便迎接即将到来的天界寺代表,完成命名仪式,并寻求更多的援助;
其二,深知虽将庙务全部交由徒 ** 胡和匠者胡珂掌管,但他们即便获得信赖也不得普遍获得认可,尤其是在寺庙建设需要外力支持的事务上,则有赖住持亲自治理。
除此之外,姚广孝心里总挂着一件未竟的事项,便是对逃离刑罚的胡珂如何妥善对待、甚至提供保障的考虑。
此前,那位慈善的大人为姚广孝带来了警告。
虽然胡珂似乎表面平静,并无招惹麻烦之迹象,
实则这个能够在禁狱之中侥幸逃脱的人物体内涌动着强烈、超乎寻常的能量;
姚广孝甚至怀疑他的心中藏着比自己还要强烈的野心。
同时,从前发生的种种也透露出胡珂虽沉默寡言,但一旦有仇恨,必会誓 ** 恨的个性。
对于这种人,想要长期保证他们的安全,无疑必须进行更为精巧细致的计划。
特别是在这紧要关头,燕王殿下为了未来命运赌上了一切启程就藩,这时候姚广孝就更需要理解就藩之深意并得到协助的胡轲。
于是,在复杂多端的原因推动下,姚广孝迫切需要回到佛门静修之地的心情愈发急迫。
好不容易在马不停蹄的努力下重回寺院的领地,却意外发现这里本应和谐有序的环境如今变得混乱不已。
原本不大却整齐布局的寺门前仿佛遭受过猛力一击:一扇大门在风中摇摇欲坠,仿佛随时要垮塌一般。
那曾经烧着香火的大鼎也被翻倒在侧方,香尘弥漫,满地狼藉。
见到这混乱的景象,姚广孝内心泛起了疑云,意识到情况不妙。
他自己心里很明确:这座寺院虽在人间少受青睐,却是仅知秘密之地;对外人而言,这就是天界的庇佑和扶持的结果。
借助于天界寺的威势,没人敢在京城中对天界寺造次。
如今,显然这座寺院遭到了侵犯,这意味着目标直接瞄准了胡轲。
想到这里,他再度抽打坐骑,尽管这匹马不愿继续奔跑,但在姚广孝严厉控制下被迫继续前进了。
这次他选择打破常规,没有遵从进门的礼法。
马直接冲入寺庙,然后并未去看正殿的位置,而是径自冲向了背后。
到达之前存放胡轲居所的屋子时,发现这个小屋已被翻得四不像了,架书的木架被移至屋门外,成为碎末,那简陋的床更是被肢解开来,支离破碎,凌乱不堪。
目睹这样的局面,姚广孝眉头骤然蹙紧,心中疑惑丛生,有人侵入寺院,为的就是搜寻关于胡轲犯罪的确凿证据?
背后的 ** 更表明了,这次针对胡轲的行动绝不仅仅停留在口头上的威胁。
他们甚至连姚广孝仅逗留了短短数日、作为避风港的小天地也不予放过。
就在姚广孝愁眉锁心之际,那先前随胡轲共同外出的五个行僧出现了,他们的神情显得内疚。
其中一位行僧站出来解释道:“住持,刚才有衙役来访,声称受县令之托,寻求胡先生有关其罪行证据的线索。
我们起初想拦,结果对方亮出了一枚手令。
面对这种境况,我们都只能让它们进行了搜索。”
五名行僧之一坦白说道。
虽然有些自责情绪溢于言表,但对于发生的事情还是做了详细的陈述。
“既然这件事直接由县令吩咐,这就不是你们能承担的责任。”姚广孝沉稳的说道,目光深沉。
第一百一一十一章
不用为此感到耻辱,这件事就算是我老姚在场,也无能为力,对此只能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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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一出后,姚广孝的眉头愈发沉重。
原本他和王殿下交流后,已有应对胡轲事务的解决方向。
但姚广孝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终将事态想得太简了。
他原先以为胡轲只犯了贪占当地贫弱农户财源的一般错误,
这样的势力对他来说,并不足以形成阻碍。
对他姚广孝这样在朝野间爬升的人来说,这只是一个小障碍。
而像是李善存这种人根本不登得了大堂,只需要略施小计,这个小地方的土地就会直接被压倒下去。
可现实的局势发展得有些超出了他的意料——一场普通的民间纠纷,竟然直接上报到县长府上去了?
在应天府内,每一县城的官员权责都有所提升,尤其是京畿重地的县长地位更为超凡脱群外。
尽管胡轲出手严厉,让几名村民严重受伤,但只要人没死去,在乡村打斗是日常小事,县长未必会介入此事。
再加上市面上假名胡仁杰胡科尔挂着他寺庙的职位,从佛道法义或是天际观的名声上讲,县长大人的个人关注并非必要之事。
背后的一系列非同一般的事件使得姚广孝意识到这件事可能远比他预料的复杂。
此刻,县长执意要来自己的寺庙查访胡科尔的违规证据并不管其庙宇声威的态度表明了此事背后还有幕后 ** 。
「对了,姓秦的妇女还有那小姑娘,如何?」
随着事情的进展更加复杂,姚广孝清楚地意识到,此趟遇上的困难比预期更多。
需要好好考虑下一步。
但在此之前,关于秦月茹及小红的安危问题,姚广孝并未放下任何警备。
出于一位大僧人性中的慈悲以及之前承诺的考量,这次姚广孝必须考虑保护这对母女的平安。
“那两位受害者没什么事,是因为衙役的出现突然,那位 ** 受到轻微惊吓所致。
我已将二人安排到藏书阁躲避,暂时确保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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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行僧说话尚未完毕之时,一边的藏书阁门突然被掀开,跟着秦月茹领着小红步出房门。
\&感谢大师护航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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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久居在外的姚广孝回到视线内,秦月茹一颗悬起的心得以放下。
凭借过往经验的判断,当得知主持已安全归来,意味着外部的威胁起码得到暂时缓解。
但是,现在秦月如的脸上一点也不好看,她的整个面孔看起来惨白无华,没有一丝血色。
她身边的 ** 红的情况也不太乐观,因泪水涌动,双眼已经红肿起来。
而且,小红手臂上的手背上竟然出现了长长的伤痕。
熟悉风尘的道士岳广孝一看到这情景便明白了,这是因为有人使用了刀背造成的伤害。
“施主们平安最好了。
以我的见解,请你们最近的一段时间暂时住在这个藏书馆里躲避一些危险会比较好。”
岳广孝恭敬地向秦月如行了一个礼。
这个礼不仅是对未能保护好秦月如表示歉意的方式,也是他对这对可怜母女许下的承诺。
前一天下午以后,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岳广孝并未立刻赶往县衙去寻找胡轲的行踪,反而独自把他专属的书房紧紧地封闭住了。
外界对此一无所知,他们唯一知道的事便是这位不常返回寺中的和尚,昨晚回到寺后不仅错过了晚餐时间,整整一个晚上他的书房灯火通明。
第二天一早,当门推开时,经过了一夜的小雨终于逐渐止息,春天清新的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岳广孝随手从房檐下的小型水池中舀出一夜积攒下来的雨水,随便在脸上擦拭几下,就算做清洗。
接下来他又让寺里的和尚拿来蓑衣,毫不在意自己有多么凌乱。
他匆忙穿好蓑衣,跳上从王响手中抢夺的马匹,向应天府的快速驰骋而去。
然而,这次进城的目标并没有径直前往县衙,绕过了几次转角之后,岳广孝再次出现在燕王府的大门前。
由于王府长殿下已经出发,所以王府大门紧闭,门外甚至不见一名哨兵的痕迹。
岳广孝到达门口后,从马上跃下,连带着刚从他处抢得的那匹马都没再拴回马槽中,几步飞速跑到燕王府的一侧门上,狠狠地敲响了门环。
听到这急促的声响,正在准备休息的人们此时在感到烦躁的同时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同,立刻快步走出。
当他们打开大门,看见前来之人竟是岳广孝之后,原本紧张的心绪也随之变得复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