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水倒进提前准备好的沙模里，一条钢锭从钢水到钢锭，很快就会成型，顾明泽他们到达现场的时候，只看一片水雾升腾而起，那是有工人正在喷洒水来加速钢铁的凝固。

    “王师傅辛苦了，咱们的高炉经过你们原阳钢铁厂的技术支援以及各位工人兄弟的支持，终于建成并且出钢了。”顾明泽满面笑容的握着那位浑身汗水的汉子的双手。只看他黑紫的脸庞上都是坑坑洼洼的点子，这是曾经下一线被灼烧后留下来的麻坑。

    这位王师傅跟顾明泽的手一握就松开了，他的脸色并不太好看。

    旁边的崔永年连忙上前一把抓住王师傅的手，努力的摇晃了好几下，大声的说到：“王师傅，在以你为首的原阳钢铁厂技术工人兄弟的支持，我们向阳公社炼钢高炉不但在最短的时间内建起来了，今天还成功炼出来了第一炉钢水，王师傅功不可没啊。”

    “请王师傅以及各位工人兄弟放心，你们的功劳，我一定如实的汇报给你们原阳钢铁厂，嘉奖信也会在你们返回原阳钢铁厂的时候，第一时间给你们送到工厂去。”

    这位崔永年只顾得高兴，对着这位王师傅上来就送了一大溜的各种大饼，却没有看到王师傅的脸色却并不好看。

    眼看着崔永年还想滔滔不绝的说下去，王师傅被迫打断了他的话说到：“，用煤炭炼钢，烧火的工人说这是你吩咐的？”

    听到技工王师傅特意提议这事，崔永年显得格外的兴奋，当即大声的说到：“这是我通过关系搞到的指标，好不容易调来的煤炭，虽然咱们不缺木头，可煤炭它烧火旺啊，可比木头强多了啊。”

    “王师傅，在你这位技术员的指挥下，再加上我找人调来的煤炭，以后一定会源源不断的炼出越来越多的钢铁的，到时候咱们向阳公社也给国家放个大呲花，王师傅你的名字一定会在最上面的。”

    “胡闹，简直就是胡闹。”王师傅一甩胳膊，大声的呵斥道：“我怎么说工人咋中途换烧煤炭呢，原来是你吩咐的，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的瞎指挥，刚才那一炉钢已经废了。”

    崔永年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了脸上，那本来藏在心中的得意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挥发出来，就被这位王师傅给一棍子打了回去。

    他一脸不信的样子反而质问着王师傅，连说话的声音都大了几分：“王师傅，我拉来的可都是优质无烟煤，这可是最好的煤炭了，你炼不出钢，那一定是其他方面的问题，绝不可能是因为烧的煤炭，你们原阳钢铁厂不也烧煤炭炼钢的吗。”

    王师傅被他理直气壮的无知搞的气笑了，不由的一甩胳膊大声的说到：“我们原阳钢铁厂烧的那不是煤炭，是焦炭，脱硫后的焦炭，知道了吧。”

    旁边的顾明泽这个时候知道了他想要的结果，这第一炉钢锭子，已经报废了。

    这些化学常识放在林瑞重生前的年代，一个学完初中基础化学的中学生都能知道原理，但是放在这个年代就算专业人士未必知道怎么回事。

    顾明泽在林瑞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些相信了，因为那个小孩说的太肯定了，一双眼睛里不带一点犹豫的，这是有着绝大的把握才敢如此说。

    “哐当，哐当。”王师傅抡起大锤就砸在刚刚凝固的钢锭子上面，只锤的火星子直冒，可让大家惊讶的是，那王师傅几锤子下去，他砸下的那个地方，居然出现了裂痕。

    围观的人顿时发出一阵惊呼，顾明泽虽然知道了结果，却没想到这结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王师傅又是几锤子砸下去。

    那一角钢应声而碎，含硫过高的钢在高热状态本就脆弱。更主要的是，砸掉的这一角钢，居然从里面掉出杂质来了。

    不要说用在工业上了，用在其他地方估计都不成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我明明用的是上好的无烟煤的，人家煤场的兄弟也说了，用这种煤炭炼钢是最好的原材料啊，王师傅，怎么会出来废钢呢。”崔永年看到这一幕，如一盆冷水浇在他沸腾的热血上。

    如果高炉里炼出来的钢铁都是这样的玩意儿，不说功劳了，苦劳也没有一点啊，到时候搞不好都要担责任的。不行，他必须想办法补救啊。

    崔永年想到这一点，连忙一把抓住王师傅，眼神里带着几份哀求的样子焦急的说到：“王师傅，你可是老师傅了，炼钢技术大拿，你说要用那什么焦炭，咱们就把这些煤炭变成焦炭不就成了吗？要是在不成，木炭，咱就用木炭，你一开始不也说可以用木炭吗？”

    王师傅叹了一口气说道：“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其他的建设停止，这一炉钢也要回炉重炼。”

    “这怎么可以，绝对不能停，我们向阳公社耗费如此大，决不能半途而废的。王师傅，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崔永年作为向阳公社的第三书记，此项工作负责人，怎么可能接受这个结果呢。

    这位王师傅叹了一口气，事情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呢，无奈，摇头就要离开，跟他没法解释啊。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顾明泽突然发话了：“王师傅，我能问你一个专业的问题吗？”

    对于这些外行，要不是问话的是顾明泽，他都不想搭理，原本来此就不是他的意愿：“你问。”

    “王师傅，你听说过什么顶吹环氧炼钢炉吗？”

    “什么玩意儿？”王师傅一愣，现在炼钢炉不都是平炉吗，鬼的顶吹环氧炼钢炉？：“顾书记，你从哪里听说过这种炉子的？我怎么不知道？”

    顾明泽顾书记沉吟了一下，连王师傅都不知道，难道刚才那小子胡说八道？顾明泽拿不准了。

    “不知道就算了，我在问一个问题。”顾明泽直接越过这个话题说道：“王师傅，如果换成焦炭炼钢，我们这些废铁，能炼成工业用的精钢吗？”

    王师傅沉吟了一下：“我只能说尽量，焦炭是专门焦炭厂炼的，我可没有炼焦炭的技术。我们原阳钢铁厂也是买的炼焦厂的焦炭，焦炭属于紧俏物资，你们也不要报太大希望，最好还是砍木头焖木炭吧，成本低廉，而且出成品钢的几率比较大。”

    王师傅说完，对着顾书记点了点头，便急匆匆的去安排其他两个小高炉填充材料去了。

    这次王师傅禁止工人燃烧煤炭，没有人在敢提反对意见了。

    大规模的炼钢，无疑是对木炭有着巨大的消耗，要不然当初崔永年也不会想着用无烟煤代替木炭了，这点顾明泽也清楚。

    焦炭他们就不要想了，崔永年能托关系找来王师傅，但是他也没有关系联系到炼焦厂。看向顾明，却对他摇了摇头：“崔副书记，炼钢的事情一直都是在负责，木炭的事情，你来搞定吧。”

    他记得曾经老领导对他的谆谆教导：为官一任，放牧一方，首先考虑的是民生，跟你在部队里打仗不同，部队里打仗只要不怕死，端起枪来朝前冲，那干死的就是敌人你就胜利了。为官一方，从来没有输赢的。

    “崔副书记，万不可强摊派任务，今年大旱格局已经形成，到了秋收，哎。“想到这里，顾明泽想起了去县里开会，遇到的各个公社的情况。

    “顾书记，炼钢需要大量的焦炭，要是不发动广大人民群众的力量.....”

    顾明泽伸手打断了崔书记的话，浑身气势一放，面色一沉，沉声的说道：“崔书记，事关民生，万不可因小失大，好了，当前的高炉这一摊子必须要抓，民生那边也不可扰。如果崔副书记你觉得做不到，咱可以交给能做到的同志去做。”

    崔书记神色一正，连忙保证到：“是，顾书记，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年底要在咱们县里放个大呲花。”

    顾明泽这才脸上露出几分笑容伸手拍了拍崔书记的肩膀：“我相信崔副书记是个有能力的好同志，一定能干好这份工作的，办法总比困难多，只要多想办法，总能解决问题的。”

    顾明泽看着匆忙离开的崔永年，脸色露出了几分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