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八日。

    普天大醮，万世同庆。

    放在古代，这是最高规格的醮会，一经举办，不但普天同庆，随之还会有诸如大赦天下之类的操作。

    其热闹，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然而今日，对这场盛会，知之者不多。

    唯有宗教界上下，但凡叫得上名号的宫观都来了，也有些向道居士，虽不能亲临，也得知消息，在网络上搜集着只言片语的消息。

    大醮举办的场地在天坛，所以原本作为旅游景点的天坛，以修缮为名关闭了，谢绝游客参观。

    以天坛中心设主坛，其余各方，循古制，共设二十八醮坛。

    主坛为元始虚皇坛，其余各坛分别为都坛、皇坛、集神坛、朝真坛、吉祥坛、度人坛、祈福坛、顺星坛、报恩坛、降魔坛、诸真坛……

    主坛由新晋小天师张祯羡掌坛，其余诸坛分别由各宫观住持、观主等道修长者主持，一众五六十、七八十的老前辈中，张祯羡这十二岁的孩子，可堪耀眼，受人瞩目。

    每坛以天地人三才为意，坛分三层，坛上设立三千六百诸神牌位，取法上境，建斋行道。

    坛上又安置洞案供桌，分列镇信香花。

    五供洁净，列位供养，法器法具，熏沐金容，香烛香灯，郎耀八门，花光灿烂，映照十方，灵幡宝幢，高悬低垂，云篆灵符，瑰丽壮观。

    又有罗绮锦幔，饰金琢玉，翡羽翠毛，丹青珠璧……

    穿着青衣道袍与赤、黄、紫袍的道士们，列队前行，现场熙熙攘攘，热闹非常。

    整个大醮持续七七四十九天，今天是第一天开坛之日。

    除各宫观道士之外，便是风宸各房亲友，十大家族核心成员，纷纷现场观礼。

    与道士们不同的是，道士们亲身参与到大醮之中，作为开办大醮的其中一名“工作人员”，要在这七七四十九天之内，焚香、开坛、请水、扬幡、宣榜、荡秽、请圣、摄召、顺星、上表……

    而十大家族的人，仅仅只是观礼而已。

    风宸乘着一架直升机，从上空俯瞰着这盛大的典礼仪式，看着道士们动作划一，肃穆庄严的进行着每一个步骤。

    随后，却是抬眸看向天空。

    焚香……请水……荡秽……

    请圣。

    远方劲风猎猎，吹动会场中无数彩幡宝幢，天边霞光弥漫，七彩映照。

    只是，云层之上，空无一物。

    原始天尊、太上道君、三十二天帝君、三十六部尊经、太平下教二十四真人、名山洞府得道神仙……

    以及他想见的那个神仙。

    没有，都没有。

    传说仍然只是传说，除了他。

    风宸感到一种孤独，无尽时空，恒沙世界，没有可对弈者的孤独，连那个非要他走上这条道路，达成不可能的祈愿的人，也不能坐在自己对面。

    从平凡到非凡，他达成了。

    应当有的鲜花与掌声呢？

    锦衣夜行，实在无趣。

    “家主。”

    旁边传来一声呼唤，风宸扭头看了一眼，将手中端了许久的酒液倒进口中。

    “回去吧！”

    接下来的四十八天，都不用再亲眼看了，他看过无数次。

    如果只有自己从平凡到非凡还不够，那就让整个世界，都一起加入非凡的行列。

    如果传说不存在，那就亲手将传说营造出来。

    “礼物。”

    赵景林捧出一个长条锦盒，放在风宸面前。

    今天也是风宸的生日。

    “太爷爷要是知道，一定饶不了你。”

    风宸笑了一声，抬手将盒子拿了起来，没有打开，盒子就这样从手中消失不见。

    赵景林见状，也是无悲无喜的神色，又端来一个玉质莲花碗，里面放了一小块蛋糕。

    “今日请神，剩下的。”

    不等风宸开口，赵景林直接解释道。

    风宸垂眸看着这一小块蛋糕。

    又瞥了赵景林一眼。

    “我如今，不是七八岁，不是十二三岁，也不是十七八岁了。”

    早已经没有那样的执念。

    “是二十一岁。”

    赵景林接话道，拿起勺子擓了一勺送到风宸嘴边。

    风宸张嘴吃了一口，赵景林又擓起第二勺递到他嘴边，直至将小碗中的蛋糕吃完。

    对于风宸一定要举办的这场大醮，观礼者众，特别是十大家族之人，甚至有不少人打算在这里坚守四十九天。

    陈长生其实也在，只是因为被继父家族追杀，受了重伤还没好利索，所以只能在观礼席旁观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向着白羲所在的方向看去。

    那里有七八个光彩照人，卓尔不凡的女子，虽是不同风格，莫不个个有倾国之姿，仅是相貌已经是人间绝色，气质更是各有千秋。

    比较起来，白羲在那群女子中，竟也显得平庸，姿容稍逊。

    虽然如此，陈长生眼中只有白羲。

    对于这位救命恩人，他心中带着浓浓的感激，于是看她自带一层光环。

    白羲站在那群女子右末尾，穿着一席珠白长裙，披着一件轻纱的短罩衣，修身的鱼尾长裙完美的凸显出她玲珑窈窕的腰身，气质高贵，胸前戴着一颗硕大的珍珠坠项链，更添几分珠光宝气。

    那颗珍珠，其实便是白羲在救陈长生时得到的龙珠，见其宝光耀耀，比世上顶级的珍珠更加漂亮，于是叫人打造成了项链。

    白羲面容带笑，望着元始虚皇坛的方向观礼，小幅度的转头，目光却似在巡视搜寻着什么。

    其他几名女子，也莫不如此。

    天坛的热闹，仅仅是十大家族的盛会，网上偶有流传片段画面，并不十分引人瞩目。

    一则普通人未曾听说过普天大醮，二则，这场大会虽然热闹庄重，如今道教式微，世人不敬神明，贪婪，无知，无畏。

    风宸这边回到紫禁山庄，挥退了身边所有人，包括赵景林，也给他安排了许多事务前去执行。

    随后元神感应请召，再睁眼已经来到一个与现世相互影响，却又并不相融的空间。

    正是天坛上方，此处祥云重重，霞光万千，五光十色，有天音妙乐，宝光灵幢，三千六百席位，桌上灵果仙肴俱与此时天坛大醮供桌上供奉的等同。

    甚至，每桌上有一个蛋糕，缺掉的那一块，与风宸先前吃的那块，正好能合。

    好一场盛大宴会，只不过空无一神罢了。

    风宸目不旁顾，径直往元始天尊座次旁走去，旁边也有一席，供奉神牌上写着风宸自己的名字。

    玉京九畹天尊。

    虽然见过无数次普天大醮了，但悄悄在这三千六百席位中，放上自己的一席，还是头一次。

    既然漫天神佛不在，长生仙道独我，给自己封个天尊也很正常吧？

    风宸抬脚踹翻了一旁元始天尊的席位，在自己的席位上坐了下来。

    神情桀骜，动作狂放，脸上却无半分喜色。

    随后提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玉露琼浆，一饮而尽。

    又举着大块朵颐，直至吃饱喝足，起身俯瞰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