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流接管了四喜茶楼的经营。
至于上官未雪。
她则以“散心”为由,江水流自然不可能拒绝。
他在茶楼待了十五年。
小师父“韦思儿”一天天变老,直至寿终。
大师父的年纪比她还大,但是模样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最重要的是——
那些茶客们,好像下意识忽略了这点。
又或者说。
他们与自己看到的,可能不一样。
江水流早就听说过这世上有仙人。
别的不说。
醉仙楼的那位楼主,据传他的师祖就是曾经协助大明太祖皇帝开创国朝基业的帝王。
这事情不知道真假。
毕竟,对江水流而言,醉仙楼主早都是一甲子之前的人物了。
至于大明开国时的事情,那就更遥远了。
站在江水流的立场上。
他当然是希望这世上有仙人的。
大师父不一定是仙人,可是她肯定也不是凡人。
假如,将来自己有幸遇到仙人。
江水流一定要请仙人出手,将小师父复活过来。
仙人神通广大。
他们一定可以做到!
……
江水流不知道的是。
他的大师父,如今正在面对世上唯三的仙人。
李灵运算出了韦思儿的临终之日。
可他这回就没有动身了。
比起韦思儿,倒是上官未雪口中的,那位与韦喜模样有些相似的后辈,引起了李灵运的兴趣。
至于那人是不是韦喜的转世。
李灵运没有刻意去算。
他与上官未雪一样,都不希望把自己的情绪转嫁到旁人的身上。
即便是韦喜的转世。
他也结束了前尘,有权利过好自己新的一生。
李灵运只打算抽空去看一眼。
权当是故地重游。
可是上官未雪不行。
江水流已经是她徒弟了,而且极有可能是上官未雪这一生之中,第一个,同时也是最后一个徒弟。
她想要替徒弟争取一线机缘。
这就需要李灵运首肯。
李灵运慢慢听上官未雪讲完,明白了她的意思:“你希望我赐下一道仙基?”
上官未雪不确定道:“可以么?”
她自己也知道。
这样的事情有些强人所难。
李灵运虽然是“大阳之世”的开启之人。
可是这一切他说了也不算。
李灵运想要做些出格的事情,他就得舍弃一部分的利益。
上官未雪已经做好了。
由自己承担一切代价的准备。
李灵运的目光凝视着她,沉默了良久,开口问道。
“光同,做人比起做仙剑,哪个更好?”
上官未雪没有犹豫:“做人。”
“好。”
李灵运答应了一声,随即屈指一点,从他身后的剑匣之内,飞出了一把仙剑。
正是光同仙剑。
只不过,在这光同仙剑之上,仍然还散发着一股强烈的灵性。
光同仙剑回到上官未雪的手里。
却见后者一脸难以置信。
李灵运语气悠悠:“当初你从仙剑化人的时候,我替你留了一手。本来想着,你这丫头早晚有一天会后悔,到那时我这做兄长的再接你回来。”
“可是现在看来……光同你也有自己的生活了。”
上官未雪听到这话,不由觉得鼻尖发酸。
大兄当初收留了他们九把仙剑。
这些年来,当真如同兄长一样庇护与包容着他们。
仙剑天生地养。
可是上官未雪比较幸运,她还有李灵运这样一位亲人。
唯有这样的人,才会做的这般面面俱到。
而她,好像辜负了大兄的一片心意。
上官未雪将仙剑小心收好,朝着李灵运躬身:“光同谢过大兄。”
“去吧,若是想回来就回来。”
……
等到上官未雪离去。
李仙游这才从屋子后面出来。
他看着李灵运身前放置的剑匣,里面整整齐齐躺着八把仙剑。
李仙游有些不可思议:“按照你先前的意思,只要手握这些仙剑,就可以打破末法之世的限制?”
“当然不行。”
李灵运一本正经地解释:“世道变化不可逆,一切开始了就无法停下,哪怕仙剑也不例外。”
“只不过,仙剑受影响的速度比较慢而已。”
李仙游恍然大悟。
“你的意思是,仙剑早晚有一天,也会失去其本身的神异。”
李灵运肯定道:“对。”
“那我的这把仙游剑不是也无法幸免于难了。”
李仙游小心翼翼取出自己的佩剑。
他是仙人转世,这佩剑算是陪着他一同渡了一次凡尘劫数。
等到李仙游离去之后。
这把仙游剑,也有机会化作仙剑。
李灵运见他似有不甘,于是笑道:“这仙剑化凡,同样是大势所趋。你若想让这仙剑长盛,那就让他留名。”
李仙游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意动。
他可以预感得到。
自己剩下的寿数还有十年多年。
放在六品里面,李仙游相较于张道吉和朱宜静,已经是寿数比较长的了。
他今年就已经一百三十岁了。
这与他体内仙灵的关系很大。
饶是这般,李仙游的寿数最终定格在一百四十余岁。
距离理论上的六品大限,一百六十岁。
中间还差不少。
李仙游猜测,这恐怕得是准圣以上的大能转世,才有可能将自身的寿数补全。
这剩下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如果只是为了让这把“仙游剑”可以扬名。
应该是足够了。
李仙游有些意动,可是又觉得自己这样并不厚道。
毕竟,他们这俩孤寡之人,说好了相伴到死的。
自己本来就熬不过李灵运,还准备撇下他自己出去浪。
这有点不厚道了。
李灵运看出他的顾虑,摆了摆手。
“你只管去就是,不必管我。再过二十年,你亦不过是地下的一簇坟头草,届时我再去找你同饮。”
李仙游本来还有些感动的,一听这话,骂骂咧咧。
“你等着,到时我要在天上注视着你!”
二人说罢。
李仙游御剑而去。
李灵运再度闭眼,在这岁月冲刷之下。
沧海桑田,唯有他一人岿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