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青木林的入口出现了孙逞箜的身形,在他将林一放下的同时。
林平几乎是缩地成寸一般,奔至孙逞箜的身边,卜黑夜则紧随其后。
他目光首先落在林一怀中的吴白天身上,林平仔细观察了吴白天的呼吸,发现她呼吸虽虚弱但仍有规律,显然受伤不轻,却并无性命之忧。
这才将视线转向林一,只见林一原本黑色的衣物已被干涸凝固的血液染成了暗紫色。
林平心中虽感心疼,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无比庆幸自己的儿子还能这么全须全尾的站着。
林平满怀感激与敬意地向孙逞箜深深鞠躬,由衷地说:“多亏有您,孙叔!”
孙逞箜微笑着轻轻摆手:“其实就算没有我,他们也还撑得住。林一和这孩子,可都不一般呀。”
他指了指林一怀里的吴白天,表现出几分好奇。
“她是吴白天……”
还没等林平说完,卜黑夜就不管不顾的想要扒拉开林平,她眼里可没有什么校长,老师的。
“白天!白天!!!”见挪不动林平分毫,卜黑夜急忙绕开,一把从林一手中抢过吴白天,飞速冲到医疗队的面前。
卜黑夜风风火火的大声叫嚷着:“医生!医师!老师啊!!!!!救命!!救命!!!”
感受着手中黏腻的触感,她害怕极了,眼泪鼻涕更是止不住的开始流。
孙逞箜目睹此景,忍不住莞尔一笑,随即说道:“好了,我先行一步,你去忙你的吧。”
“好的。”林平恭敬地回应。
话音未落,孙逞箜已迅速融入夜色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平轻轻地将手搭在林一的肩上,心中满是想说的话,却不知从何开口。
这时林一才木然地缓缓抬头,目光与近在眼前的林平交汇。
“我太弱了……”林一的声音中带着哽咽,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脸颊,他轻声唤道:“爸!”
这句话仿佛是他长久以来压抑情绪的释放,每一个字都承载着对未来的迷茫和自我怀疑的脆弱。
林平一愣,随即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疼惜。
他从未见过儿子如此脆弱的一面,这个始终骄傲的,优秀的,矜贵的儿子,此刻竟如此无助。
林平猛地一把将脆弱无助的林一揽在怀中,轻轻拍着林一的后背,试图用这种方式传递给他力量与安慰。
“儿子,每个人都会有感到无力的时候,这并不代表你弱,你其实已经很强大了。”林平的声音一改往日的玩世不恭,低沉而温柔。
“重要的是,我们如何面对这份无力,如何从跌倒中汲取力量,重新站起来,让自己变得更强。”
在父亲的安慰声中,林一渐渐止住了泪水。
他迅速地从林平的怀抱中抽身而出,快速的抹了把脸。
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林平身上时,却并未出现预想中的戏谑神色,取而代之的是林平那双充满鼓励与信任的眼睛,正温柔地注视着他。
林平陪着林一走进了救护车,在医师对林一进行过简单的治疗后就退了出去。
救护车驶向了去往医院的路上,车厢内只有林一和林平两人。
沉默半响,林一带着一丝委屈和不确定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如果在救不了任何人的情况下,我应该逃跑么?”
林平听到林一的提问,毫不犹豫地回答:“如果能跑掉,当然要跑。就算跑不掉,也要竭尽全力自救。在危急关头,决不能放弃对生的希望。”
林一喃喃自语道:“所以我错了吗?”
林平将手轻轻压在林一的头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痞气:“小子,你没错!
想当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碰到这种情况也绝不可能逃跑。
大不了就是豁出去,就死呗。
少年人就该有那股子热血和冲劲!但话说回来……”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温柔而深沉:
“我希望你能逃跑。这不是作为长者在教导你什么。而是以一个父亲的立场,对你的深切恳求。”
林一低垂着头颅,尽管几度哽咽,却都硬生生地将泪水忍了回去,微启的双唇仿佛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再也无法吐露出一字一句。
“林一,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吧。”
林平柔和地抚摸着林一头上沾满血迹与尘土的发丝,轻声细语地鼓励道。
另一边吴白天也被简单处理了身上较大的伤口,坐上了救护车。
不同的是,窄小的车厢里足足挤下了除了吴白天之外的四个人。
卜黑夜的泪水一刻不停的流着,即使医生已经反复强调吴白天没有生命危险,但她的泪水仍未停歇。
就在卜黑夜用完了救护车上所有的纸巾,车板上到处散落着她用过的鼻涕纸时。
刘阳最先忍不住开口了:“大姐,您这样,吴白天没被伤势打倒,倒有可能被你的纸巾给‘淹没’了。”
卜黑夜吸了吸鼻子,不屑的瞪了刘阳一眼:“你懂个屁!我这是喜极而泣。
白天没有生命危险,我高兴得控制不住自己,怎么了?你们几个,真是没良心!
亏得白天那么尽心尽力地帮你们,你们呢?连一滴眼泪都没流,渣男们!”
\&诶!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呜呜……\&
他怎么就没良心了?
刘阳的声音里充满了忿忿不平,他试图挣脱牛小禹紧紧捂住他嘴巴的手,但牛小禹却坚决地不肯放手。
\&刘阳,冷静点!别冲动!\& 牛小禹压低声音,眼神中带着几分警告,\&你知道的,她现在情绪不稳定,听不进去道理的。\&
雷志志坐在角落无奈扶额,看着刘阳这个二傻子,实在是无语。
开什么玩笑?竟然想在这种情况下,和女人讲道理?
刘阳瞪大了眼睛,似乎还想争辩什么,但最终还是呼口气,点了点头,不再挣扎。
当车厢连卜黑夜抽泣声都消失的时候,车厢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大家的情绪都陷入了无尽的低谷中,尽管他们四人幸运地毫发无损。
可在青木林外,那些他们奋力救援的学生,以及被守卫队抬出的、惨不忍睹的遗体,无一不让他们感到痛彻心扉,难以言表。
他们只是一群高三的武科生而已,为什么要遭受到如此惨痛的经历。
卜黑夜尚能因为是女孩可以肆意痛哭,但雷志志等三人却无法如此释放。
那些触目惊心的一幕幕就像电影慢镜头一般,反复在他们脑海中萦绕不去。
相较于其他学生所遭遇的惨状,他们虽感侥幸。
但这份幸运却被更深重的痛苦、愤怒、憎恨所掩盖,这些情绪如同一根锋利的刺,深深扎入他们的心底,难以拔除。
‘弱呀,太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