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大山，听得到吗？”

    电话那边传来李秀兰的声音，她生怕王大山听不到，所以故意将声音提得很高。

    “听得到，听得到。”

    王大山连忙回应。

    李秀兰忙问道：

    “你在广州找到工作了吗？”紧接着又说：“没找到也别急，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好事多磨，不要心急。”

    王大山笑着回应：

    “妈，您放心，我已经找到工作了，我在电脑城里面做销售，卖电脑，老板还挺好的。”

    “卖电脑啊，你从小到大就没接触过电脑那玩意，能卖得出去吗？”李秀兰不免担忧。

    正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王大山出去城里找工作，李秀兰这几天一直都在心里担忧，她怕王大山找不到工作，怕王大山找工作的时候被人骗，怕自己儿子在外头受委屈。

    王大山就说：

    “您放心，卖得出去，我刚入职的第一天，就卖了四台，卖一台的提成，就是八十块钱，老板说我有天赋，很赏识我，当天就给了我五百块钱，让我以后好好干！”

    李秀兰闻言，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那就好，那就好，那你好好干，别干三天两头就换工作，别心浮气躁，稳定干下去，咱也不想着去赚别人的大钱，咱只需要赚够吃喝拉撒的，能够过好生活就行。”

    李秀兰唠叨着叮嘱。

    “知道啦，这份工作挺好的，我肯定会好好干，不会三心二意的，之前有个人找我去做网购，我都没去，我就留在这里，先干一段时间积累经验再说。”

    王大山如此说道。

    李秀兰满意点头：

    “这就对了，看来大山你已经长大了，懂事了。”

    王大山脸上会心一笑，然后关心道：

    “妈，您在家里要好好照顾自己，去做泥水别太辛苦了，匀着来做，别像以前那样闪了腰。”

    李秀兰也笑了出来：

    “放心好了，现在你们都长大了，我和你爸也不用再那么拼命干活了，过几年等你们三兄弟都出来工作了，那就是我们享清福的时候了。”

    王大山就说：

    “很快了，现在二弟高三了，小弟高一，时间很快过的，就像我当兵那样，一眨眼就过去了两年了。”

    李秀兰笑着感叹：

    “是啊，时间过得太快了，都还没反应过来，你们三兄弟就已经都长大了，以前我一个人带着你们三兄弟去田里干活，去摘桑叶，去小卖部卖货，那些日子，还在眼前一样清晰，不曾想一不留神，你们就长大了，而我也老了，都开始有白头发了……”

    李秀兰感慨万千，但这感慨并不是苦涩的，相反，是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孩子们都健健康康长大了，这对她而言就是最好的回报。

    她也不指望三个孩子都有出息，只要能够找一份稳定的工作，顺利结婚生子，那就可以了。

    王大山这时说道：

    “妈，您放心好了，等我以后赚到钱了，我就在城里买一套楼房，然后接您过来享清福！”

    李秀兰听了这话，心里美滋滋的。

    虽然她心里知道，距离王大山实现这个诺言，还有很遥远一段距离，甚至可能一辈子都实现不了，但是只要王大山有这个尽孝的心，那她就已经知足了。

    “咱也别想太远的事情，慢慢赚钱，赚了钱先找个老婆，结婚生娃是你的头等大事，至于我享清福什么的，那倒是次要的，反正我这一辈子啊，一路都是苦过来的，已经习惯吃苦了，去城里享清福我还会不习惯不自在呢！”

    王大山听了母亲这话，心里不由感动，他知道母亲这一辈子，为了他们三兄弟，吃了太多的苦了。

    儿时那种贫穷的状态还历历在目，母亲去镇上做泥水，为了省一点钱，竟然宁愿选择徒步走三四个小时的路回家，等她回到家已经是深夜十一二点。

    那些事情对王大山而言，可谓是刻骨铭心的。

    所以他就语气变得越发坚定：

    “妈，您等着，我一定会赚到钱，让您来城里享福，我说到做到！”

    王大山和李秀兰在电话里聊了许久，和王长根的陌生距离感不同，母子二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聊了一个多钟，最终才挂断电话。

    刚挂电话，李秀兰就不由感动落泪。

    自家大儿子长大了，开始能够承担一部分家庭责任了，而且还这么有孝心，这怎么能不让作为母亲的她感动？

    “瞧你啥出息，和大儿子通个电话都能哭出来！”

    王长根在一旁抽着烟，眼里满是鄙夷。

    其实他的鄙夷是一种掩饰，他也希望自己能够和儿子无话不说，只可惜他做不到，这些年来他在三个儿子面前，早已塑造出一个近乎于“暴君”的形象，这个形象在维持着他作为一家之主的地位，但是随着三个儿子的逐渐长大，他在家庭里的权威也在迅速消减。

    与此同时，一言堂给他带来的负面作用在无限放大，以至于现在王大山打电话回来，他竟然都没法和王大山正常沟通。

    父子二人，看似亲近，实则疏离。

    成为无话可说的陌生亲人，那是农村父子关系非常普遍的现象。

    农村的父亲角色，他不讲道理，他总是一言不合就动用暴力，没有交流，也不懂得沟通，这导致很多农村孩子长大之后，对父亲都是一种疏离陌生的状态。

    很明显，王家三兄弟也是这样的一种情况。

    王长根内心里其实很不是滋味，但是他不知道该如何说出来，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问题。

    他的人生之中，就没有完全练就处理问题的能力。

    所以他的事业失败了，他的家庭失败了，他的人生也失败了，他只能和已经没有感情可言的老婆将就着过日子。

    这对一个男人而言，无疑是可耻而可笑的。

    就算别人不提，他也会时常因此而内心羞愧，乃至对自己愤怒。

    这种情绪又反馈到他的言行上，以至于他总是冷不丁说出一些大男子主义的话，一些泼冷水毫无温度的话。

    就比如现在，李秀兰正感动落泪，他冷不丁来了句“瞧你啥出息”，李秀兰对此只能无奈苦笑。

    她擦干眼泪，也不惯着王长根，直接怼回去：

    “我是没出息，那你就有出息了？”

    王长根却板着脸理直气壮说道：

    “我当然有出息了！我生了三个儿子！而且三个儿子都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