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娘想好了怎么处置老二,就将此事放在了一边。
去后院转了转,红薯苗种下去快二旬了,正是它使劲扎根,嫩苗缓生的时候。
若娘蹲下看了看,地上的苗已经开始长出新叶,大部分的秧苗从叶腋处长出了小芽。
有几个地方的苗没能醒过来,若娘直接将它拔了,找来桶,出了院门,到河边挑了一担水,两侧都是半桶,慢悠悠地往家走。
她刚来的时候还不会挑这种两头都要挂着东西的扁担,现在已经知道怎么去平衡它,不至于哪头翘高,哪头低了。
扁担这东西,不会用的人,不小心就会伤到自己,一头的东西往地上一掉,另一头的扁担,马上就能拍你脑门上...
先给红薯苗在隔了一点的地方,松了松土,然后一点点地浇水。
大丫,柳氏要来帮忙,她也没让,因为马上又有他们忙得了。
浇完水,若娘出了一身的汗。
抬头看看天色,西边院子外,大红的太阳慢慢变成了橘黄色,照在屋檐上,像洒了一层金光。
大丫和柳氏听到动静,从厨屋里往外看,就看到她们娘仰着头看天的模样。
许云氏不年轻了,三十有六,常年操劳,又黑又瘦,个头也不算高。
但此时站在这里,柳氏才发现,娘好像变了很多,她以前一直皱着眉,不乐意抬眼看人,脸上总是阴沉着。
现在白了些,原先有些佝偻的背,站得笔直,头发整齐地盘在脑后,用一根简单的木簪子簪着。
脸色平和,眼睛睁的大大的,两人对视一眼,竟觉得有些说不上来,但娘,好像变好看了。
不是人长的好看了,就是站在那,看着她,就觉得很舒服的那种好看。
柳氏心里觉得惊奇,自从年初那一次昏迷,娘真的是越来越好了。
若娘看了会天,太阳越发西落了。
刚想往厨屋去,就看到呆呆站在那里的两个人:“大丫,打点水来,我先去洗个澡。”
当初建后院茅厕的时候,在旁边多盖了一间小屋子,是用来洗澡的。
小屋的背面开了一个小口子,插着竹管,水可以顺着流到后面的荒地里。
屋子小,就算是冬日洗澡,也不会太冷。
若娘受不了一个冬季都不洗澡这件事情...
“好嘞,娘。”锅里温着水呢,直接打到桶里提过去就行。
西屋,许老大夫终于给老二都看完了,断了的手臂也接了回去,用竹子固定住,吊在脖子上。
左边大腿上没了一块肉,血淋淋的,其他都是擦伤。
许原擦着汗出来,若娘刚巧拿了换洗衣物出来。
“等一下,许大夫,您帮我家大丫跟二虎也瞧瞧,他们村子遭了灾,人一路走过来受了不少苦,您给看看要不要也开点药补补?”
若娘喊住人,以她对柳二虎和大丫的了解,他们肯定不会主动去找大夫看。
许原年纪大了,这老半天也给折腾的不轻,找到石凳上就坐了下去。
“人呢?”要看病,人都不在?
云氏家的大丫,他记得,瘦瘦小小的。
当初被卖那事,他自然也听说了,但有甚用,人家亲生的都要卖,你一个外人还拦得住?
幸好啊,云氏风风火火、骂骂咧咧的,心还没坏透,娘家人还能愿意养着外嫁女,已经很好了。
“大丫?二虎?”若娘对着后院喊了两声。“老娘说的话都是耳旁风是吧?先前怎么跟你们说的?人死哪去了?”
“哎,娘,我们来了。”许大丫其实听到她娘说的了,她给娘打好水送过去,转头回来就听到她娘说的话。
现在到处都遭了灾,银子多宝贵,她跟二虎好好的,哪需要看大夫吃药。
“磨磨唧唧,生蛋呢?快点。”若娘还能不知道他们的花花肠子,但她用得着省这点银子吗?
还有甚么比人好好的活着更重要的?
若娘态度强硬,两人也不好再推辞。
若娘吆喝着闲杂人等都去干活。
院子里就剩下大丫一家四口和她。
许老大夫先给两个小的看了看,都是吃的差了,要在吃食上补回来,小奶娃是万万不能吃那么乱七八糟药物的。
大丫小两口就有些严重,许老大夫边把脉边看向若娘,只见她对他点了点头。
他心里便明白了。
此二人都有俘弦之脉象。这种脉象可不是遭了灾,走了几步路的人就会有的。
一般而言,体表受伤,伤势较轻的情况下的病人,会有此象。
大丫正是如此。
这个名叫二虎的,就更严重了些,隐有沉脉之象。
许老大夫一手按在他的脉门上,一手摸了摸胡须:“小兄弟可偶尔有胸痛或者腰部疼痛之感?”
二虎一听,原本坐的随意的身子,一下子坐直了,先侧身看了看大丫,又抬头看了看站着的若娘。
不由伸手摸了摸后腰。
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来一句话。
“有就说,扭扭捏捏的,是不是个男人?”若娘看他这样,沉声说了一句。
柳二虎听着若娘的口气,眉心一跳,立马开口:“是,后腰似有些痛,晚上睡觉,胸口有点闷。”
“你这是内里受伤了,等会我开几副药,你去拿回来,一日三顿熬了喝,三四日就能见好。”
“这几天就不要干重活了,不然,你这腰...”许原眼睛往下,瞥了一眼二虎。
柳二虎突然感到一阵凉意,不由缩了缩高大的身子,许老大夫这一眼好像不简单的样子...
药材许老大夫那里都全,也就没开方子,直接就让柳二虎和老五送他回去拿了。
也没开口要银子,若娘心里默算了一下,喊住老五,拿了六百文,让他带给许老大夫。
许原的那些药虽不是买的,但也都是自己上山摘了回来炮制的,精心程度不低于镇上的药铺。
这个价也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