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种地种出来的十万两,当然其中有圣上的一点“小小”的贴补,若娘心里暗叹小青年上道。
收了银票,心情总算好了一些,拍拍老四的后背,让他先去厨屋烧点水,等会她做晚食吃,两人在山上待了大半天,早就饿了。
“何大人,多谢您跑这一趟,天色不早您还有其他吩咐吗?”过于礼貌,显得不熟。石英一听,就知道人不高兴了。
若娘点了堂屋的油灯,外面是呦呦虫鸣,还没有到最热的时候,但麻布封的窗户不透气不透光,屋内便有闷热之感。
晚上瞅不见月光,白日里看不到日光,若娘想起上辈子京都盛行的纱窗,倒是记起了一样可以在沙地种植的植物,名为桑。
只寓意不好,那时她父亲要种桑,便遭到了大多数人的反对。
古来,在家宅建筑方面,讲究颇多,房屋的一砖一瓦,雕梁画栋,花草树木,假山流水,都暗藏玄机,颇有门道。
在民间,更流传着一句话:“东不栽榆,西不栽桃,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院中不栽鬼拍手。”
她曾看过一本传闻野录,柳即是留,老话讲不聚财,有金钱财宝流出之嫌,不留后。
再者民间的丧事扎纸人、招魂幡、哭丧棒等都是用柳枝制作,颇为不吉利。
所谓的\&鬼拍手\&,即杨树,又称\&呱哒手\&。
有风来时,杨树叶子\&哗哗\&响,噪得人心烦,也易为盗者遮音,因此住家院中不植此树。
而桑与\&丧\&音近,在门前种桑树,有开门纳丧,含丧之忌。
若娘不过分信得此事,既元起还没人发现此树,给它换个寓意好的名也未尝不可。
人想着想着走了神,何尤多看她面上不冷不热,依然带着笑跟她讲着育苗黄金豆的事情。
黄金豆是若娘给大刍草中生长出来的特殊果实起的名字,种子经过不断的优选,才种成了金黄色的棒子。
一根杆子上能长成一到两根苞谷,一亩地产六七百斤,不可谓不高产。
这个东西的种植方法和种子,她只给了小青年呀。
她回过神,看向精神头十足,叭叭不停的小老头,心里胡乱猜测或许这人没样子上的老成?
啊,好像猜到他是谁了。
若娘疑惑:“大司农您不在京都待着,怎么到这么穷乡僻壤的地方来做甚?”为了给她送银票?
何尤多嘿嘿一笑,半点没有被一农妇认出的惊诧。
“云夫人好眼力,何某虽为大司农,可自从研读了夫人的书简,才发现人外有人,夫人种地的造诣远在我之上,故何某心念结识夫人,为元起百姓富足吃饱尽绵薄之力。”
那十七册书简,让何尤多对若娘有着超乎寻常的盲目信任和崇敬。
这一番话说的漂亮,漂亮得让若娘笑着点了点头。
小老头儿不错。
她反省了一下自己,不该对这样为百姓鞠躬尽瘁的人不痛不痒,端正了态度,温和道:“何大人,里正你们吃过晚食了?”看样子不太像。
“夫人,我们在门口等你两个时辰了。”石英摸了摸肚子,他饿。
何尤多闻言也摸了摸肚子,还从怀里掏出他的黄金豆育苗盆,若娘抬眼看了下,突然又不想留他们吃饭了。
但话既出口,也没有收回的道理。
“老四,娘去把你三哥叫来,顺道问问你二哥吃不吃,没吃会喊一起过来。”
“你自己先在家倒杯茶水招待客人,把米饭先煮在锅里,少呼点锅巴。”
老四喜欢吃锅巴,每次他煮饭,总要多放一把柴草,呼得锅底一圈香脆的锅巴。
吃多了嘴里容易燎泡,若娘总不让老四多吃。
“好。”老四坐在灶膛前烧锅,看娘走了,连往灶膛里塞了两根小木柴。
石英过来想喝口水,看到这一幕,愣了愣,云家每个人都这副德行的?
连老四说起来不聪明的,也挺利索啊。
只何尤多看得津津有味,他爹娘都死了,也没兄弟姐妹,前年娶了个媳妇,生了个儿子,还是个只会吃奶的。
哪有这一家子的人丁兴旺。
他听石英说了,云家一个女儿,五个儿子,真真是大户人家。
晚食一通折腾,算是两边都认了人。
老三还是傻乎乎地只知道埋头吃饭,她留意了一下老二,他是家里如今序齿的老大,自要帮忙招待客人,几人开了一坛子蒸酒,喝得满面通红,偶尔应两句何尤多的问话,瞧不出甚么异样。
若娘早料到老二是个精的,现在再看,不仅精明,而且也能沉得住气,只在姻缘上跌了次跟头。
闹闹哄哄地散了,何尤多被石英带回了村子里闲置的屋子,何尤多从京都跟来了,哪会轻易走。
若娘也答应了何尤多带着他一起种地,只是他跟宝贝一样捧着的苗,被若娘随手扔到了后院地里。
天生地长的庄稼,容不得这么精心的照料,多少作物种子不发芽,发芽了也烂根,就是浇水浇多了闹的。
何尤多小盆一拿出来,若娘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一块肥沃的土壤,一颗种子生根发芽长大需要那么多的养料,一群种子发芽,一块地就能供养了?
种地里有一个很重要的说法叫间苗。
间苗又称疏苗。
对盆里播种和露地播种而言,往往撒种做不到均匀,播种量会大大超过留苗量,造成幼苗拥挤。
为保证幼苗有足够的生长空间和养分,理应及时拔除一部分幼苗,选留壮苗,使苗间空气流通、日照充足。
适时间苗、定苗,才可避免幼苗拥挤,相互遮光,节省土壤水分和养分,有利于培育壮苗。
何尤多的这个小盆,想是为了存活量,一共种了五颗黄金豆的小苗,但盆小土稀,导致小苗瘦弱泛黄,又呵护的太精心了,浇了不少的水,再不把苗移出来,一颗怕是也保不住。
若娘不懂是因为她曾经看到的书册对育苗和作物生长的经验太丰富了,还是元起朝对农作物的习性认知太稀缺了,反正这里的人好像就是不太会种地…
全是囫囵吞枣,一顿乱造,最后成活十之二三,让她百思不得其解,何尤多拿了她的书简还种成这样,真的合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