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沉静,青灰檐角落着雨珠。
我迈步走进浴房,方才晚膳后侍女传话,阿沅不愿沐浴,正闹脾气。
从小到大任何事都不能让阿沅愁眉苦脸,唯有沐浴一事,似要了命一般抵触。
晚樱替我换好浴衣退了出去,纤薄春衫款款落地,刚走过屏风,便闻见一阵嬉闹声。
雾气氤氲,玄青薄衫半落肩下,宫远徵冷白的背肌匀称紧实,水珠从他宽阔的背脊滑落,稍显凌乱的发梢湿漉漉地披在肩头。
这一月,我与阿沅都未曾去过医馆,期间他曾吩咐下人将新制好的郁川膏送来徵宫,被我退了回去。
他知道那日口不择言说出和离,我被伤了心,于是借沐浴一事回了徵宫。
“你怎么在这儿?”我当即转身背对浴池,耳尖泛起薄红。
“对呀,你怎么在这儿?”阿沅抹一把脸上被泼的水珠,有样学样地说道。
宫远徵抬起手里的木舀,作势又要泼向阿沅,“你们俩好像不明白,我才是徵宫宫主。”
“不在这里沐浴,去哪里呢?”
阿沅抬起小手挡在脸前,连连告状道,“娘亲你快管管他,老是欺负我!”
“谁让你摔破那么多药瓶。”宫远徵木舀里的水连连泼向阿沅,“这是惩罚。”
阿沅毕竟年幼,哪能挡得住宫远徵的欺负,节节败退至岸边道,“我已经受过罚了!”
我见阿沅被泼来的水呛得大口呼吸,剜了眼宫远徵,“我罚他抄了医书。”
蹲下身拍了拍阿沅的背,他回过头对宫远徵抱怨道,“好几本呢!哼!”
“娘亲,你快来帮我,他太欺负人了。”阿沅抓紧我的手腕哀求道,“我泼不过他。”
宫远徵的目光落在我肩上纤薄的春衫,缓缓开口,喉结轻滚,“你要来吗?”
“求求你了,娘亲。”阿沅见我面露难色,连忙捏紧我的衣袖。
宫远徵舀水淋湿肩头,轻掀眼皮,神色慵懒道,“你娘亲不会帮你的。”
“你幼不幼稚,欺负阿沅作什么?”
“什么欺负?”雾气弥漫在他周身,长时间的浸泡让他的肌肤泛起绯色,“我又没阻止他泼我。”
我没好气地瞪了眼宫远徵,转而对阿沅温声道,“阿沅乖,不跟他一般见识,时辰不早了,娘亲带你就寝去。”
没能“报复”回去,阿沅显然未玩尽兴,但眼下若我不帮他,他也确实只能挨欺负,于是撇撇嘴嘟囔一声,“你的药瓶都完了!”
“你小子嘀咕什么呢?”宫远徵见阿沅上岸,心里没由来地一阵发凉。
“哼!”
我刚要带阿沅离开浴房,身后传来宫远徵的声音,“你等等,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不理,又要迈步离去,他来到岸边急道,“事关和离。”
我眸光一颤,止了步子,心口蓦地刺痛,“明日再说吧。”
“必须今日。”
身旁的阿沅抬起头不解道,“和离是什么,娘亲?”
“就是……”我叹了口气,心里酸涩一片,又不忍让阿沅知晓,“就是他以后再也欺负不了你了。”
阿沅听后认真地点了点头,“那便和离吧,娘亲,我们俩就再也不用受欺负了。”
浴池内的宫远徵脸色阴沉下来,墨眸微冷,腹诽道,“臭小子,你给我等着!”
待晚樱带阿沅离去,我行至岸边,语气清冷,“我什么都不要,只要阿沅。”
他站起身,玄青薄衫浸湿,贴在身上,凝白胸膛裸露在空气中,腹部线条若隐若现,修长干净的指尖握住我的手腕。
“你作什么?不是要说和离之事吗?”
宫远徵摊开我被划伤的掌心,仔细地瞧了瞧,确定无碍后才放下心来。
“和离之后我便带阿沅回后山,不会打扰你。”我见他不作声继续说道。
他抿起唇,视线回到我脸上,手上仍未松开,低沉的声音透着隐隐不悦,“然后呢?”
“然后我们此生一别,欢喜各生……”
我还未说完,手腕被用力一拽,直直向水中栽去,跌进他怀中。
宫远徵身形一晃,稳稳揽住我的背,薄衫被水浮起,指腹下柔软滑腻。
将我扶正后他气息陡然不稳。
温热池水包裹着身子,感受到身下被抵住,因雾气浸染而水光潋滟的唇,还未发出一字便被吻住。
突然拉近了距离,我睫毛颤动,吞咽一声,下意识想要挣扎着推开他。
宫远徵却越吻越深,惩罚一般褫夺气息,根本推动不了分毫。
呼吸不上来的我本能地张开嘴,他凝白的胸膛在我指尖下生出淡淡红痕,“你放开我……”
锁骨和胸膛上都沾染了水珠,宫远徵握住我的双肩,眸光冷沉又委屈,“你再说一句和离之事试试?”
“明明是你说的,你讲不讲理?”我大口喘息,才得以缓解胸口的闷意。
“不讲!”他嗓音涩哑得紧,抬手扣住我后颈,几乎有些凶狠的吻再次不管不顾地冲撞上来。
双手将我托高一些,唇瓣从唇上一路碾转至颈间,满腔占有欲化为凌乱的喘息。
经过明月谷那晚,宫远徵已知如何让我无法抗拒他,作乱的指尖绕过腰间向下,他咬牙威胁道,“还说吗?”
“你无耻!”我根本毫无抵抗之力,已被吻得手脚发软。
轻笑从颈窝处传来,他似很满意我的回答,吻也变得轻柔起来,却也更磨人。
半晌宫远徵轻轻放开手,我胸口落回池水中,那之上落下些许暧昧的痕迹。
“你不想挪动阿沅的谱系那便不挪了。”
如同和离之事也绝不会再提,只是这话宫远徵并未说出口。
他揽着我的腰,呼吸仍重,方才薄唇碾过我胸口的伤痕,心口猛地顿痛一下。
看过来的目光幽深难辨,“这些年你受了这么多伤,为何不用郁川膏?”
他顿了下,偏过脸去,耳尖潮红未退,“以前不是最不喜欢身上留疤吗?”
这五年,我去江湖各处寻他,许多门派曾因无锋与宫门有过过节,每次出宫门,最少也会遇到两三次侵袭。
次数多了,交手之中难免被打伤,甚至有数次险些丧命。
一路奔波,却一直没能找到他,我愈发失了心气,只有身上麻木的痛感能让自己清醒地感知到活着。
我垂下眼眸,尾音发颤,“我只是伤在身上,可你伤在心里。”
“疤痕是提醒自己,你还未原谅我。”
他一怔,缓缓放开了手,眼里清晰的疼惜越来越重,许久都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宫远徵的眸色渐渐比屋外的夜色更暗,那句话烫在他心口,温热险些落下。
片刻他从我身旁离岸,只留下一句,“郁川膏我打发下人送回徵宫了。”
宫远徵披上外衣,整理衣襟后沉声道,“好好上药,别逼我亲自动手。”
“上没上药你又不会知道。”我面色润红,不知是被浴房的水汽热的,还是因为听了他这话。
宫远徵止了步子,回过头故意气恼我,“我会检查的,你放心。”
“你果然无耻!”我狠狠睥了眼他离去的背影。
迈出浴房的他悄悄勾起唇角,雨后的月色清润明朗,让人莫名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