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接连不断地落下,我眨了眨眼,开口时声音都在发抖,“他……他去哪儿了?”
晚樱努力压住颤动的呼吸,带着哭腔的嗓音令人鼻酸,“半个时辰前有人冒充徵公子将小公子从角宫接走了。”
她抬起头,满脸泪水,“待上官夫人带侍卫追过去,已没了踪影。”
“谁能冒充我?你们都不好好看清楚就让阿沅跟他走吗?”宫远徵眼含愠怒,训斥道。
“奴婢去给小公子熬甜汤,侍卫说那人无论相貌还是着装,与徵公子都几乎无异……”晚樱泣不成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是奴婢的过失,还请夫人责罚。”
“是萦风……”我垂眸喃喃道。
“报应啊!报应!”瘫坐在地的叔父倏地大笑道,“宫冷商,就让那小孽种给我女儿偿命!”
宫远徵朝叔父扑过去,一把扯住他胸口的衣襟,抽出的短刀寒光乍现,怒斥道,“是不是你?说!”
叔父癫狂大笑不止,月长老见他神情已然恍惚,开口阻止道,“徵公子,他看样子也患上癔症了。”
心口一阵阵窒息地闷痛袭来,我听完脚下虚浮,向后趔趄两步,千算万算竟忘了自己的身边人。
宫紫商紧走两步,扶住我,满眼心疼。
我抓紧她的手,猛地回过神,偏头急切道,“金统领,传暗岗,问阿沅的行踪。”
“是,我马上去!”金繁快步走出执刃殿。
叔父面容狰狞,狂笑不止,被宫远徵一把推倒在地。
他趴在地上,嘴里发出一阵阵痴笑,不断喃喃着“报应”。
“这些日子旁系许多人一直被癔症折磨,应该不是他。”月长老思索道。
“那是谁?阿沅那么乖,他们怎么忍心下手的!”宫紫商咬牙切齿。
半晌,叔父爬起身慢慢朝我走来,嘴角翘起,笑声阴森低沉。
宫远徵迈步挡在我身前,怒视着他,“你再上前一步,休怪我不顾礼法家规。”
“我女儿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圆满。”叔父指着我,眼中血丝密布,目光透着癫狂的寒意。
话落仰头大笑,跑出了执刃殿,宫远徵刚要阻拦,徵宫值守的侍卫慌慌张张地走上台阶。
“徵公子,冷夫人,少主要见你们。”
*
古树生生不息,枝繁叶茂。
我与宫远徵、宫尚角一众人赶到药房时宫唤羽正站在窗口,氤氲雾气落在他的锦袍上,背影看上去几分凄冷。
我神情一滞,下意识抓住宫远徵的手腕,他修长的指尖温暖有力,抬手握住我的手,微微点了点头,安抚道,“没事。”
“你们来了。”
“阿沅在哪儿?”我开门见山地问道。
他缓缓转过身,双眸隐着阴冷的笑意,“无量流火在哪儿?”
宫尚角抿起唇,低沉的声音里满是怒意,“少主,阿沅只是个孩子,大人之间的恩怨不必扯上年幼的孩子吧。”
“宫唤羽,有事你冲我来,别动阿沅。”宫远徵面含怒气,彻底沉下了脸。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宫唤羽的视线扫过我和宫尚角,“在这宫门,除了那孩子,也就你能威胁得了宫尚角和宫冷商。”
他仰起头闭上了眼,“我等了五年,终于等你回到宫门,可你身边既有宫门暗卫,又有明月谷的人,根本无法近身。”
“你们肯定不会放过我,我不能再等下去了。”宫唤羽上前迈了一步,“给我无量流火,让我做执刃,否则我要那孩子陪我一起下地狱!”
宫子羽眼神稍暗,双眸泛红,痛心道,“哥,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我可以帮你向长老院求情,只要活着,你在这宫门之中可以一直安稳下去的。”
宫尚角缓了缓心神,长长的叹息从嗓音里发出,“少主,只要你保证阿沅的安全,我们可以既往不咎,我也可以将执刃之位让与……”
宫远徵掌心的暖意包裹着我的指尖,我稳下心神,凝眸看着宫唤羽。
“我要见阿沅。”我打断道,眸光清浅无波,嗓音沉静有力,“确保阿沅此刻是安全的,再谈条件。”
进药房前金繁赶来徵宫,说暗岗汇报阿沅和萦风跑进了山里,追杀者和玄冥一众暗卫也进了山。
宫唤羽冷笑一声,嘲讽落于唇角,“宫冷商,你果然生性凉薄,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拿来谈条件。”
“冷商,不能拿阿沅的性命来赌。”宫尚角不允,眉眼中染上焦急。
宫紫商走上前,拉住我的手劝道,“是啊,冷商,阿沅还是个孩子,待在他们手里太久会吓坏他的。”
窗外大雪突如其来,随着风涌进窗口,扑面而来的冷意拂掉了我眼尾将落的泪。
“听她的。”
半晌,宫远徵犹豫着开了口。
“远徵……”宫尚角还想劝阻,被他打断道,“哥,无量流火和执刃之位事关宫门存亡和数百人的生死性命。”
“一个人和数百人,在我这儿没得选。”宫尚角走上前,眼眶泛红,“只要活着,我们还能从长计议,若没了阿沅,冷商怎么活下去。”
“没有他们,你怎么活下去?”
我松开宫远徵的手腕,向宫唤羽走去,“你根本不能带阿沅来,因为你根本没抓到他。”
“我说的对吧,少主?”
宫门地势复杂,前后山茂林郁郁葱葱,雾气缠绕,一旦进山,方位难辨,不熟悉山路的情况下很难急行。
宫远徵常年采药方能进出自如,寻常人很难完全认清路。
但阿沅识得前后山许多不知名的小路,连玄冥这样的红玉侍都会跟丢他,他若想逃,宫唤羽的人一时之间很难追上。
“宫冷商,老执刃说得没错,你果然是宫门建立以来最天资出众的人,冷静又冷漠。”宫唤羽唇边噙着一抹凉薄的笑意。
“可你有没有想过,山路陡峭,前后山断崖峭壁可不少,那孩子拖着一个完全不熟悉地形的外人,躲避追杀,会不会一不小心踩空,坠下山崖,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宫远徵一听怒不可遏地攥紧指尖,唇角微勾,“少主果然好算计。”
宫尚角此时终于明白,为何前几日月宫的锦盒送到了角宫,心下担心的同时又多了些许庆幸。
“远徵弟弟,在场的众人里或许只有你能找到那孩子,你确定不去?”宫唤羽收起唇角冰冷的笑意,神情阴狠。
“他的玄石内功只有玄天刀法能破,你们假装和离是想在后山偷偷修炼镜花三式。”宫子羽这才恍然,垂眸喃喃道。
不得不说,他虽一心安乐,但确实有过人之处,心思细腻,反应迅速。
“你在说什么?”宫紫商一头雾水地问道。
宫子羽怔怔地看着我和宫远徵的背影,“可远徵弟弟若进山,冷商姐姐和我们众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