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异象
作者:松叶堪为酒   无蛊不惑【苗疆】最新章节     
    轻轻的靠坐在车窗边上,静静的望着那些飞速向后退去风景,夏青溪的心中同样是泛着淡淡的愁绪。

    在这短短的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他经历了太多太多。

    他与苗寨中身世神秘形貌昳丽且浑身散发着危险的少年相识相知,他曾与死神擦肩而过,他深刻的见识到了人性的暗面,他经历了分别,他探寻了少年的过往……

    这一切的一切,都如梦般似幻。

    -

    “唉。”周雅安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眉间有些淡淡的忧伤:“时间过的怎么这么快啊。”

    “是啊。”李洛也点点头:“感觉我们刚来这个地方的事还是发生在昨天。现在一眨眼,就到了我们要回去的时候了。”

    周雅安单手撑着下巴,整个人看着有些蔫蔫的:“虽然这一次旅程中也有很多意外发生,但总体而言我觉得还是很有意义的。”

    “是啊。”陈教授也感叹般的应和了一句。

    思及此,周雅安忍不住回头喊了夏青溪一声,她问道:“你以后还会常来这里吗?”

    夏青溪虽然有些不解周雅安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他,但他也还是认真的回答了。

    他垂眸思忖一会儿,才慢慢的抬眸看着周雅安,声音有些轻:“应该不会了吧。”这里不是他的故乡,他对这里也没有什么留恋的。

    他唯一留恋的人,也不会永远留在这里的。

    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风平浪静的,似乎一切都是和谐的,但在鲜为人知的地方,却暗藏了不知多少的灰暗。

    所以,对他而言,这里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值得常来的地方。

    但周雅安不知道他的这些想法。

    她长叹了一声,有些可惜道:“那余秽呢?”

    “他不是你的……朋友吗?”她其实原本想说的是另一个词。

    其他人可能不太关注,也没太留意夏青溪和余秽两人之间的交流交往。

    但周雅安不同啊,她可是一直励志奋斗在磕cp第一线的人。

    一方面是见的多比较有经验,另一方面也是比较关注两人,因而多多少少的也察觉出来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与最开始不同。

    但即便如此,周雅安也实在是琢磨不透两人之间现在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

    两人之间有的时候就好像只是隔了一层薄薄的纱,虽朦朦胧胧,但大体是怎样的对方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但有的时候,周雅安又会有一种错觉,好似那一层薄薄的纱仅仅只是海市蜃楼一般,虚幻的景象背后实则有一道天堑,一道无法回避的天堑。

    反正在周雅安看来,两人之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实在是有些令人费解。

    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两人绝对不是都对对方无意的。

    闻言,夏青溪有些沉默,半晌,他抬眸回答道:“是啊。”

    见夏青溪就应了一声后再没有要说些别的什么的意思,周雅安不禁追问道:“然后呢?你就没有别的什么想说的了吗?”

    “你的朋友在那,你就不会想着再去看看他吗?”周雅安表示自己非常的不理解。

    更令周雅安感到不解的是夏青溪闻言后只是轻笑一声,言辞笃定:“他以后不会留在那的。”

    “为什么?”不仅周雅安很不理解,一旁听着的李洛他们也很不理解。

    余秽以后不会留在那里?

    但那里不是他的故乡吗。

    就算因为寨子里的人对他的态度而选择离开,但应该也不会永远不回去吧。

    故乡永远都是故乡,就算对其的记忆再怎样不好,那也是一个充满的回忆的地方,难以割舍的地方。

    若夏青溪知道他们的想法,那他大概会认为他们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也太不了解余秽了。

    物理意义上的故乡确实是故乡,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对其割舍不下。

    若有关故乡的一切记忆都是灰暗的,那故乡便不能被称之为故乡了,那是一个承载了自己所有痛苦的回忆的牢笼。

    巫祈苗寨,是余秽费尽心思,不择手段也想要逃离的地方。

    对他而言,或许是有一些值得回忆或是怀念的地方,但若是与那些痛苦的回忆相比,这一星半点的“好”并不值得他为此留下。

    对于来自他人的疑问,夏青溪没再多解释什么,只是淡笑着摇了摇头。

    有些事是不需要人尽皆知的。

    在巫祈苗寨调查的有关余秽身世等一系列的事,他们并没有和导师他们说。

    在格南苗寨发生的那些事,他们都参与了解也是因为那些事是事关所有人的,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成为旁观者。

    但关于余秽的这个事他们却不需要知道。

    他们与余秽唯一的联系也仅是一个夏青溪,说到底,他们其实和余秽并不熟。

    也因此,夏青溪他们并没有和他们说这些事,说苗巫的恶,说余秽身世的悲惨……

    至于现在那个问题,既然之前都没有让他们参与,现在也就更没有说的必要了。

    -

    窗外的风景在一帧一帧的退去,那些有关苗寨的记忆却在一帧一帧的浮现。

    初见。

    渐渐熟识。

    共同经历一些风险。

    对彼此互生情愫。

    分别。

    他们自相识至今似乎也没有多久,但他们一起经历的这些事,任意一件拎出来,是那种就算认识了很久也不见得会共同经历的。

    他们在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但在某种意义上,同样也可以说是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

    脑海中的思绪满天,但夏青溪的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的移开了一直看向窗外的眸子,轻轻的敛眸低下头来,静静的看着腕上那只做工精美的银制镯子。

    在这个夏天,我们经历了孟夏的相识,也经历了仲夏的分别。

    我不可惜也不遗憾我们的分别,因为我知道我们终会有着重逢的那一天。

    这个令人有些悲伤的分别是有期限的,它并非是遥遥无期,也并非是再也不见。

    所以我伤感,但并不遗憾。

    唯一让我觉得有些遗憾的,是我没有在你的身边陪你过完属于你少年时期的最后一个生辰。

    属于你的少年时代即将落幕,但我却无法成为你唯一的也是仅有的一个观众。

    我们分别于仲夏,但你另一个人生的开端却始于仲夏末。

    就这么阴差阳错,我们错过。

    分别时你虽没有提及这件事情,但是否你也在遗憾,是否你也在心里下着一场声势浩大却寂静无声的雨。

    俗世的世界晴空万里,内心的世界却在下着一场无声无息的大雨。

    余秽。

    这是一个要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从此驻扎于此的名字。

    短短二字,却不可磨灭。

    -

    秋风阵阵,凉意来袭,苍穹下的云影消散殆尽,碧空如洗。

    校园道路两旁的一株株苍劲挺拔的树木耸立云端,枝叶随风婆娑飒飒作响,零落飘散的秋叶,点缀着秋的笔墨。

    如今已时至深秋,距离那个枝桠繁茂,蝉鸣热烈的仲夏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月。

    在这个秋天,夏青溪成为了一名研二的学生,在这个秋天,夏青溪跟随着老师在自己专业的领域内闪闪发光,在这个秋天,夏青溪好似一切都是顺风顺水的,好似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

    可就是这个秋天,与以往没什么不同的秋天,夏青溪却罕见的觉得有些萧瑟。

    对于秋天这个容易令人觉得有些伤感的季节,夏青溪一直都是非常认同刘禹锡的观点: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秋日虽难免的有些荒凉,不如春日的那样繁花似锦,也不如夏日的那样枝桠繁茂,但秋日里似火的枫叶,零落飘散的落叶,却给人带来一种别样的美感。

    含苞待放是一种美,花簇锦攒也是一种美,而花开荼蘼,更是一种别样的美。

    可今时,面对于以往别无二样的秋日之美,夏青溪却没了以往的那种心境。

    物还是那个物,人也还是那个人,只是赏景的人心境变了,那与以往别无二样的物在人的眼中,却也变了。

    物是人非。

    周围的一切都没了余秽的身影,周遭的人也不曾听闻也不曾提及过这个名字。

    若不是周雅安会偶尔在他的耳边提及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若不是他的手腕上戴着一只与他个人风格完全不同的银制镯子,他也会偶尔恍惚的想到:

    是不是那个神秘的与外界联系甚少的苗寨只是他的一个梦,是不是那个形貌昳丽极致绚丽又极致危险的少年也只是他的一个梦,是不是那个让人难以忘怀的夏天,也是他的一个梦。

    但,似梦,非梦。

    -

    时至深秋,山野间秋风轻拂,枝叶仿佛燃烧的火焰一般,秋风携落叶飘零,摇曳生姿。

    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小院,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少年,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山野景象。

    余秽静静的坐在院中的亭子内,望着天边的云霞,望着天边的归鸟,看着天边的云卷云舒,看着天边的晚风轻拂。

    只是那身影,带着深深的寂寥。

    这里的一切于他而言都是无趣的,都是令人生厌的,但他此刻却不能立刻的逃离这里。

    他需要解决父辈遗留的恩怨,需要解决苗巫这个罪魁祸首,需要处理好这个寨子未来的发展……

    若是没出意外,他应该是在任的苗巫,他应担负起属于他的责任。

    但即使是出意外了,现在的这一切他也无法袖手旁观,这是他的责任,这是他的使命,无关个人喜怒。

    他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太多,他无法现在就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他深深厌恶着的故乡。

    即便如此,他的思念却从未停止。

    你若问他思念有多重。

    不重的,像一座秋山的落叶。

    -

    “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又是一年夏。

    走在枝桠繁茂,枝叶蔽空的林间小道上,夏青溪不禁轻叹一声:“又是一年夏啊。”

    此时正值仲夏,距离夏青溪离开那个苗寨已经过去了一年之久。

    在这一年里,夏青溪与余秽没有任何的联系,就好像对方已经人间蒸发了一般,就好像对方不过是自己的一个仲夏夜之梦一般。

    一开始周雅安他们还会偶尔在自己的耳边提及“余秽”这两个字,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记忆的掩埋,他们也渐渐的不再提及这一个名字。

    渐渐的,渐渐的,夏青溪也觉得这个名字有些陌生起来了。

    熟悉吗?熟悉的。

    是曾经无数次脱口而出的名字,是曾经无数次在心中默念的名字。

    陌生吗?陌生的。

    是鲜有人提及的姓名,是除了自己之外便没多少人知道的姓名,是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说出口的姓名。

    望着地面摇曳的细碎光影,夏青溪不禁暗念道:“一年了啊。”

    你曾答应我,说我们会很快再次重逢。

    你曾答应我,说解决好了寨子里的事就会来找我。

    可这又是一年仲夏末,你呢。

    -

    “青溪!”一道清朗且充满活力的声音在夏青溪的身后响起。

    闻言,夏青溪慢慢的停下了脚步,转身后朝着来者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徐然。”

    “嗯嗯嗯。”徐然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小跑着走到夏青溪的面前。

    徐然身着一套白色的篮球服,额前还微微泛着潮意,他的气息有些不稳,双眸弯弯,声音微喘道:“你来啦。”

    “对。”夏青溪笑着点点头。

    最近他的导师在做一个研究,这个项目是两个学校共同参与的,而夏青溪也在跟着导师做一些事,所以也难免会经常到另一个学校走动。

    是的,另一个学校就是徐然所在的学校。

    因为他们的导师互有联系,再加上研究的事,夏青溪和徐然也算是经常见。

    这么一来二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两人的关系只能说也还不错的。

    夏青溪其实是有些意识到徐然的那些小心思的,但两人不仅一起参与着研究,徐然也还不曾主动挑明,所以夏青溪也不好直接明说。

    若是以后没什么交集了,那他大可直接挑明,但徐然不同,他平时的行为也没有过界,两人以后也难免不了有些学术上的交流,所以夏青溪也只好把他当做普通的朋友那样相处。

    只要不会过界,那他大可以当做不知道。

    但实际上,徐然也有些察觉,也因此,到现在了他还依旧不敢挑明。

    他怕到时候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调整好那些有些晦涩的情绪,徐然重新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那我们一起去导师那儿吧?”

    “好。”夏青溪点点头,反正都是要去的,一个人还是两个人都没什么区别。

    路上,两人就这么慢慢悠悠的往导师那儿去,但到半路,夏青溪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侧眸看向徐然:“我在来的路上看到校园里好多人三两聚集在一起在讨论着什么,而且他们的神色也有些不太对劲。”

    “这是发生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