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裘放能感知到自己身体的感官和机能都在渐渐复苏，说话也和常人无异。

    但大脑每天都炸裂般的疼，完全不如麻痹自己那两年活得痛快。

    最起码那些日子只要他发泄完，打完镇定剂就能平静度过很长一段时间。

    虽然麻木到浑浑噩噩，但总归是不痛的。

    但开始吃药后，人虽无比清醒，但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脑里绷紧的弦时刻处在要炸裂的边缘。

    与之前受到刺激那种无意识的癫狂状态不同，他竭力想控制大脑被啃噬般的剧痛，但收效甚微。

    褚橙对他的恐惧与日俱增，她掩饰得很好，

    就算再怕他，碍于褚慧也会每天固定抽时间和他聊聊天。

    但只要他一对上她的眼睛，褚橙就开始打哆嗦，

    “你、你别生气，我马上就走！”

    日子一天天过去，褚橙开始频繁躲他。

    就很讽刺，他开口说话，她并没有很开心。

    反而像个受惊的兔子，一见他就全身紧绷，恨不得撒腿就跑。

    裘放开始觉得接受治疗或许是个很愚蠢的决定。

    麻木的快感诱使他再次催吐，但突然停药后，整个人却更加不对劲。

    起先是恶心反胃，后来是痉挛，没多久就开始彻夜失眠，

    导致的后果就是他越发开始控制不住脾气。

    裘放拼命自我催眠：会好的，只要不吃药，总会回到前两年的那种状态。

    几乎就在他已经要触到这种游离状态的前一秒，命运再次掀翻了他的企图。

    他偶然看见了褚橙的日记本。

    最近的那篇褚橙夹了书签，一翻就看见了她昨天的碎碎念，里面全是他的影子。

    “3月21日 天气：莫名其妙 心情：坏透了！！”

    “早上。

    qiu放这几天怪怪的，明明之前还能和我说几句话。

    虽然语气不怎么好，但是我还是很开心，妈妈也很开心，外公外婆也很开心，要是那条对我凶巴巴的狗狗知道了，估计也很开心。

    可他突然就变了，每天又开始发呆，就连公园里最爱的坏狗狗也很少去看。

    妈妈说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qiu放也不例外。

    我想好吧，那我就再等等。结果我今天去找他，他居然又开始不和我讲话，连基本的‘嗯’也没有了！

    我真的很生气，气到我有点后悔去年和前年的生日愿望，谁让他不搭理我呢，哼！

    我决定了，今年的生日愿望我不会再许：希望裘放的爸爸妈妈快回来看他。我要许得直接点：裘放不许发呆！不许不和我讲话！

    中午。

    可恶！qiu放是我见过最可恶的人！刚刚我妈妈骂我，他在旁边居然一句话都不说！他昨晚明明和楼下的狗狗聊了几句，他还以为我没看见，其实我躲在垃圾桶后边什么都看见了！

    我这么漂亮，居然还不如那条爱对我大叫的 que腿坏小狗，我以后再也不要和qiu放说话了！

    晚上。

    吃晚饭时，qiu放给我夹了鸡tui，并且还看了眼我。

    我觉得他可能发现我比狗狗要好一点了吧，好吧，我决定原谅他了！我真是太善良了！”

    看完后，裘放说不清楚心底是什么感觉。

    直到眼泪‘啪’的一声掉落在纸张上，他才回了神。

    裘放没在翻看褚橙其他日记内容，把日记本原封不动地放回了地上，伪装成他捡起来的样子。

    后来，他又开始吃药。

    接踵而来的自然是新一轮的折磨，周而复始，没日没夜。

    不过也有好的地方。

    他开始学褚橙伪装自己，整天像个正常人一样在这个家生活。

    偶尔也有被发现的时候。

    譬如他发觉褚橙除了对他和颜悦色外，也会对班上其他漂亮小男生轻声细语。

    他第一次觉得褚橙欺骗了他，违背了他们之间的约定。

    喜欢的东西就该占为己有不是吗？

    满腔愤怒和自我压抑让他对褚橙的态度更加恶劣了起来，褚橙和他的关系开始走向恶化，

    甚至在学校也会装不认识他，甚至还故意挤兑他，

    “哦，我不认识裘放，你看错了，我怎么会和他上一辆车啊！他脾气那么臭，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裘放不知道该怎么做，某次不小心被刀割伤后，他看着血淋淋的伤口怔神良久。

    他没找到合适的契机受伤。

    直到有回英语考试笔误没拿到满分。

    裘放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就算褚慧发现了他受伤。

    也只会觉得他是因为成绩没考好，不会联想到褚橙身上。

    但他忘记了锁门。

    “裘放，你看我今天抓到了什么，给你一....”

    很久不主动来找他的褚橙拿着两个娃娃来找他，推开门的瞬间，脸上的笑意就凝滞了...

    那次，他把只有11岁的褚橙吓进了医院。

    褚慧没怪他，反而担心他自杀日夜守着他。

    两位和蔼的老人也没指摘过他一句，拉着他的小手反复安慰他，

    “小放，外公外婆小时候经常不及格，你已经很优秀啦，不要觉得自己没考好，我们都以你为荣。

    尤其是橙橙，别看那丫头心高气傲谁都不放在眼里。

    她其实很崇拜你，在医院这几天，隔三岔五就偷偷问我你怎么还不去看她。”

    裘放第一次觉得自己愧对褚家所有人。

    他本以为住院回家的褚橙会更加恐惧他的存在，他也自觉，

    除了吃饭上厕所从不出房间，就怕恶心到她。

    但褚橙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缠他。

    裘放猜是褚慧的意思，当面拆穿她，“你明明很怕我。”

    褚橙偷偷抬眼看他，撞上他的眼神后，

    又赶紧移开视线，一脸笃定的说：“那又怎样，反正你又不会伤害我。”

    裘放嘲弄地扯了扯嘴角，音色冷冽似冰

    “我不会伤害你，但那个女人说得没错，我是真的会克死人，你以后少往我跟前凑。”

    褚橙很少见裘放笑。

    尤其是他会说话这几年，每天都阴沉着脸，她看着就怕。

    虽然裘放这笑她看着也怪瘆人的，但总比死气沉沉要好。

    于是褚橙下巴一抬，高声驳他，

    “你既然这么厉害，那我怎么还没有被你克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