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的年轻帝王，欣然向皇后发出邀请，请皇后走入他真正的王国。

    他们之间，慕蓁熹总是要求着要坦诚相待，慕蓁熹也一直这么做着，但只有吴正珩，永远都是远远地观摩着，不敢吐露心声。

    坦诚……吴正珩如何不想啊！

    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今夜，他终于稍示心声，带着暗中的激动，充满了致命的毒性。

    也是对慕蓁熹接受真正的吴正珩的，第一次试探。

    皎月无暇，面前的爱人面容如星如月，明媚胜过山水，慕蓁熹伸出了手，仔细描摹爱人轮廓。

    这一双眉目，她亲吻过，深爱着，也深知其下隐藏的危险。

    指尖落在了那薄唇之处，鲜艳胜血。

    倏忽，薄唇轻启，含住了茕白指头，慕蓁熹全身通电一般撤回了手。

    吴正珩笑了，带着越发张扬的邪魅，“若是一开始就按我的法子来，根本就不会有今日的对峙朝堂。”

    吴正珩的主张向来就是说一不二，不需要得到旁人的认可，与那这些人的无赖思维，本质上是一样的。

    但很显然，慕蓁熹误会了。

    指尖上还残留有温热，慕蓁熹放空着手指，语气低落，“下午的时候，我也想过，若是一开始听你的，我扮了男装来做这些事，会不会今日的悲惨就能避过了。”

    她下了自行车，推着自行车往亭子边来，“那些不服气和自以为很骄傲的骨气，在今日的失败和那三条人命面前，真的是一文不值。我甚至恨透了自己！既然是发起者，为什么没能想到这些，明明没能力，还要作威作福，明目张胆地搞这些！”

    把自行车靠在亭子边，慕蓁熹摊开了手心，目光凝视在上面，“该罚的，我满手血腥，是我害了她们……”

    这副心碎低落的模样，是吴正珩从未见过的慕蓁熹，她总是乐观有主意，仿佛什么都打不倒她，也从不依靠别人。

    但是这一刻，吴正珩才恍然发觉，她一直都是当初荒院之中那个天真单纯、向往美好的女子。

    “喜儿，错的不是你……”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终于讲出那句评判的话语。

    伸出了手臂，吴正珩还未碰到慕蓁熹，慕蓁熹猛然扑进他的怀中，将脸埋在了他的胸膛。

    撞了满怀，踏实温暖的感觉让吴正珩有点不敢置信，旋即收紧了怀抱，将她的后背覆盖。

    激动着，他吻了吻她的青丝，“我帮你好不好，有我在，没有任何人能欺负你，喜、喜儿……”

    最初是极短的一声嘤咛，随着吴正珩的怔愣，他彻底听清楚了，慕蓁熹在哭。

    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衫，单薄的背脊抖动着，呜咽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甚至能感觉到胸口处的湿热。

    吴正珩什么话都讲不出来了，怀中的爱人紧紧拥抱着他，甚至扯皱了他的衣衫，快要抓出破洞来。

    那些算计和洋洋得意全都消失不见，他像是变了一个人，只想让慕蓁熹好起来。

    他轻轻地推着她的肩膀，担忧她一直闷着会呼吸不上来，“别哭，别哭，我在呀，我一直在你身边的……”

    温热退散，他推开了些慕蓁熹，入目便是她通红似核桃的眼眸，面容之上一片凌乱，泪水、清涕、发丝描绘着她的悲痛和破碎。

    那一滴滴清泪滚落着，吴正珩抖着手，心也跟着痛了起来。

    他捧住她的脸颊，用指腹擦拭着她的面容，声音极其温柔，比三月的春风拂过水面带起的粼粼波光还要轻和。

    慕蓁熹觉得现在的自己定是丑陋、邋遢极了，可是面对在另一个时空中，与她牵绊最深的人，她根本就停不下哭泣。

    抽噎着，慕蓁熹断断续续地道，“我好失败，总是厌恶你用强权压制别人，嫌你心狠手辣，可是每一次到关键时刻，不也要用权力去压制别人，去伤害别人。我怎么能这么让人讨厌呢，好坏都做不来，不伦不类，若是换做你，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牺牲，更不会让自己沦陷在如此境地。”

    “你怎么可能斗得过，不止是官场，只要有人的地方，都是茹毛饮血、你死我活争斗着的。”

    吴正珩叹着气，手心一片湿润，直接用袖子擦拭着她的眼泪，“别哭了，为他们不值得，你再哭下去，我这颗心……”

    如愿以偿的这一刻，心疼和痛楚传遍全身，吴正珩根本来不及思考，这到底是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是慕蓁熹所谓的爱占据上风，还是他病态扭曲的爱让他更加满足。

    这一晚，凤栖宫一直是昏暗的。

    之后的每一晚，凤栖宫的明灯从未全部点亮过，宫中似乎很久没有听到笑声了。准确地来说，是后宫的人都不敢在明面上露出笑容。

    宫女们暗中都在为之后做打算，马上就会有新人入宫，不用再挤破脑袋往凤栖宫进，宫女们也更有盼头。

    那一日的伤痛沉淀在心房深处，慕蓁熹带着宫女在头七这日遍撒纸钱，这在宫中俨然是大忌，但皇上没有异议，无人敢制止。

    慕蓁熹时常与吴正珩提起要出宫，吴正珩推脱不得，这才道出实情，“外面遭受打压，所有人都接受不了这种落差，多的是人将罪过怪在你身上，这种时候，我怎么放心让你出宫呢？”

    怪在她身上吗？

    心中一痛，慕蓁熹张了张口，那些质问和辩解都咽了回去。

    她问吴正珩，“处在极度低落，不知方向之际，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自然是复仇了。

    吴越甲虐杀他，杀不死，他就下定决心要吴越甲付出代价，他做到了。

    他让吴越甲死在最器重的嫡子手中，毁掉嫡子的天命，让吴越甲的氏族一蹶不振。

    平夫人虐待他，在平夫人清醒之后想要修复他们之间的母子之情，他就冷淡处置，不远不近地伸着钝刀子，一日日地凌迟平夫人。

    当初嘲笑他、欺辱他的，他都在一点点报复回去。

    而慕蓁熹……

    吴正珩握住了慕蓁熹的手，“怎么坚持？大概就是让自己变得自私些，只想着活着就好。而在遇到你之后，便都是你了。”

    慕蓁熹不想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但此刻，她真的完全沉浸其中，“可你马上就要有三宫六院的佳人了，你也会把其他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