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提了个铁壶,装上水,放到门前的煤炉上。又拿了个塑料桶,装小半桶水,扔了张帕子进去,意思待会儿她会倒热水过来。
我本来跟小姐嬉皮笑脸,但这回被小姐制住了,也就老实听她安排。
其实小姐对我不错。
六年级的时候,小姐带我去拍过两回大头贴。当时我还没有UU,她就帮我上传到她自己的空间相册里保存了。后来我注册了UU之后,就把我的相片下载过来。我也请了小姐去拍大头贴。
有人说“拍大头贴能用多少钱?你爹养你花了多少钱?你公公牤牤又为你做了多少事?为什么你不感激他们?”
欸,问题是,小姐除了我惹急了她那回,其他时间都没有打过我,也没有见天地责骂我。小姐不会随时变脸。我面对她的时候不用小心翼翼,因为我知道她不会伤害我。
而且养我、为我做事,条件是什么呢?
默认的是,我将来会养他们,会孝顺他们。这就是“爱的条件”。
我将来当然会赡养老人,但肯定不会赡养我姐。有人不图我什么,还对我好,这难道不值得感激吗?
这就是我当时潜意识里的一些想法。
小姐烧好热水之后,她自己先洗了头,之后我捡她剩下的水,也洗了个头。现在想来是有点过分,不过毕竟那热水都不是我烧的,要什么自行车。
没过两天,小姐被她家里人接走了。
雨仔倒是跑来北路沙场找我。只是我陪他在外面玩了一会儿捉迷藏,他的脑袋就撞铁板上了——当时沙场有几辆大车停在外边,不知道是拖沙子的客人留下的,还是路过的停在那。总之雨仔的脑门是磕在车身的铁板上了。
他脑袋一撞,“砰”的一声,我的魂儿差点没飞出去——这要是哭闹起来,让大人知道了,我还不得挨一顿饱打?
我急忙走过去看他怎么样了——雨仔比我小四岁半,当时只有七八岁吧。长得白白净净的——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去了市里,再回来的时候,皮肤就变得跟石圆圆差不多。只是他年纪小,比石圆圆更多一分柔嫩,而且要多些气血。——他这一撞,额头上倒是看不出来什么,而且他居然没哭。
我心下顿时一松——挨打概率降低了。
雨仔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我,要哭不哭的:“三姐?”
“嘶……”
我小吸一口凉气:“你疼不疼?不要哭啊!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不要哭!”
我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我单纯的弟弟哟,立马把眼泪憋了回去。
为了补偿他受到的伤害,我带他去我们学校玩了一趟,在小卖部里买了点零食给他吃。
他果然没有告状,而且回家之后,大人问他怎么回事,他说自己在外面摔的。
我滴亲娘,这小子靠谱,能处!
第二天雨仔拿了十块钱来找我,我直接带他去城中超市玩。
我俩在城中超市小区外,买了十块钱的“东瀛带鱼”辣条,这种辣条五毛钱一包,是面粉油炸食品,一根根的,比较干,但不算脆。每一根外面都裹满辣椒粉和盐、味精。吃起来非常带劲,且上瘾。
带他在倒周府玩了两天,我爹要接我去江华府,跟后妈一家一起住段时间。
雨仔没人照顾,也跟我去了。
去了又怎样?后妈和外婆也没多少时间,总之除了吃饭时间,其他时间我没咋见到她们。
我就常带着雨仔在广场上玩,听爹爹说,这个广场很快就要改建了,到时候会变得更加好看。我告诉雨仔,广场上哪个地方是喷泉,夏天来的话,能看到喷泉景观——实际上就是一堆水管埋在地下,往空中喷水,然后由地漏回流,形成简单的水循环。
又带了他去超市玩,江华府这边的超市,有一些漂亮的石头摆件——玉白菜,不知道是不是真玉做的,总之雕的栩栩如生,离远了看,还以为真是剥了外层的嫩白菜。
只是我俩没啥钱,只能眼馋地看看。
雨仔还比我富有些,这小子就爱买摔炮。
我的天,我最讨厌不可控的暴力。
为了不让他玩摔炮,我开始费劲巴拉地编故事给他听,牵扯他的注意力,不让他想到“摔炮”上面去。
讲了一段时间后,能讲故事掏的差不多了——总不好给他讲佛子破戒吧?(捂脸)——我只好现编一些似是而非的故事,编着编着,我想到连芳姑姑的长相,就把白雪公主的故事改编一下,套在连芳姑姑头上——好在她长得确实肌肤胜雪,脸蛋圆润可爱。
雨仔倒也真信了一小段时间。
难熬的后妈家寄住日子熬了几天之后终于结束了,爹爹把我们送回倒周府,北路沙场过年不开门,我也就跟着去了大姑姑家。
大姑姑现在也不怎么住城中超市了,搬到水果店楼上,方便。
雨仔找出一副大富翁,我、小姐、风仔三人痛快加入。
大富翁是一种纸面掷骰游戏,一张纸划出几十个方格,每个方格会触发不同事件,比如建造自来水厂,建造赌场等等。所有人从同一个点出发,摇骰子掷出的点数,是你所走的步数。摇到建筑格子之后,可以选择花钱建造,建造成功后,其他人经过你的建筑,需要向你缴纳一定的费用。
游戏最开始,所有人都获得同样的起始资金。触发特殊事件,如中奖等,会增加资金。当然也有“投资失败”,就会扣一定的金额。
我很快发现了其中规律——占领建筑多者为王,除了少数时候运气差,摇的点数不行,大部分都赢了。我运气差的时候,雨仔总愿意“借钱”给我,所以也不怎么输。
其实这个游戏谈不上输赢,因为最后一名也不会受到惩罚。玩来玩去,就是玩一个心理上的成就感。风仔的年纪又小——他比雨仔还小一岁多。
大富翁玩了几把之后,就玩不下去了。
改成飞行棋。(也是类似的掷骰子走步数,谁最先到达终点为胜。这个最多支持四个人玩。)
飞行了一会儿,也没意思了。
我想起大姐教我的扑克,拿出来跟大家玩。
510K百玩不腻,只是小姐不大习惯,她提议大家一起玩“斗地主”,也就是合作模式的“跑得快”,牌少的两人视作农民,结成联盟,剩下一人多拿三张牌当“地主”,哪一方牌先出完,视为胜者。
我看小姐发牌,脑海中却闪过一段记忆,似乎几年前,也有人和我在矿山上玩牌,只是当时玩的是“捡狗屎”——两人各拿一半牌,轮流往出打,打出来的牌按出牌顺序排列,若其中一人丢出的牌,与之前打过的某张牌,大小相同,则两张同大小的牌,包括其中间所有的牌,都归于出牌者。
这个游戏玩的不巧,可以玩上一整天。
我记得那时候是爹爹带我去的矿山。
应该是我读二年级的时候?或者是三年级上期?
我记得矿山的土地也是红泥地,山脚下还有泉水,这可是真正的“矿泉水”了。爹爹还带我去掬了两捧,不过他多数是洗了脸,没喝进去多少。
我少少的喝了一点,就跟着爹爹上山了。
山上的情况我记得的不多,残破的记忆中,有胶皮传送带,有不规则的大块矿石,那些矿石似乎还有专人筛选。其中有一个筛选者,正是小姐的妈妈,我的伯母。其他的人我都不认识——好像小鹏叔叔也在那儿帮工。
山上有一间工棚,木头扎骨架,黑胶搭外皮,我就在那工棚里跟一个小朋友玩扑克牌。只是那到底是不是小姐,我已经模糊不清了。
回到当下,“跑得快”我不大擅长,“斗地主”对我来说也是新玩意儿,但是今晚我运气爆棚,连赢了十几把,把他们的钱都赢得一分不剩了——我们打的“一毛钱一把”。
赢了一块七毛之后,我把钱又拿出来分给大家,不分的话大家没法继续玩了。
只是小姐和风仔实在受不了这样被我收割,领了钱,玩了两把之后,再也不玩了。
没得法,我只好跟雨仔玩起了五张牌的510k。(每个人手中最多持有五张牌,三张连数就可以当顺子,三张一样就可以当炸弹,其他跟普通510k一样)
玩了一会儿就叫吃饭了,我们又乖乖洗手吃饭去。
几天之后,大姐回来了,更加热闹。
就连公公和大姑父,在过年时节,也轻易不打人。
只是小姐和风仔没待几天,就被伯父伯母接了去。又过三天,我也被爹爹接走,要跟公公牤牤一起上江华。
这次过年氛围非常僵,外婆和牤牤互相看不顺眼。
牤牤觉得外婆妖里妖气,爱打扮,装城里人看不起我们乡下人。外婆觉得牤牤邋遢不打扮,且莫名要求她女儿必须接受我这么大一个女儿,十分不合理。
吃完年夜饭之后,我跟牤牤睡在一起,她辗转反侧,恨不得连夜回倒周府。
后来我们果然再也没有在江华府过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