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疼痛从腹部纠起,像有人狠拽子宫一样,疼得令人窒息。
我原本坐在餐厅里,勉强吃过中饭正在休息,黑胶皮工棚的餐厅十分简陋,四处漏风,边上放破烂消毒柜、简易燃气灶的地方,垫了两块木板,以防下雨浸水。
中间就只有一张木桌,这木桌手艺很粗糙,只是一块木板配四条长短不一的桌腿,再胡乱钉上几根横条,就算作罢。
我就坐在这木桌边,一条木制条凳上。潮湿的热气持续从泥地中喷涌而出,熏蒸得本就腹痛的我更加难受。
不行,我不能在这儿坐着了,我要回去躺着。
我忍着疼,站起来,勉强迈步回到旁边的卧室,老旧木板床上并没有凉席,而是一床简单的棉麻套被,我盖上被子犹觉不足,肚子和身体都是在寒凉得很。
我爬起来,翻箱倒柜,把一床冬日盖的厚毯子和一床厚棉被拿出来,全部盖在身上,又暖了一会儿,才觉得那没那么冷了。
不知道这种寒冷是不是错觉,总之我的汗层出不穷。
炎热夏日的蝉鸣聒噪得我头脑发昏,身下却像被人紧攥住子宫,再用冰冻过的铁锤反复锤打。
我冻得浑身发抖,甚至手脚不由自主地捶床板、墙壁,这样并没有让我感觉好一点,但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很想睡觉,睡着了就不会痛了。
以往我也都是这样做的。
但是今天我做不到了,我的身体痛得我无法入睡。
沙场记账的一个姑姑看见我这样,走过来问我怎么了,听我说了情况之后,又给我揉起了肚子。
牤牤听到我在屋里捶床板,在外面骂了我几句,问我在干什么。走进来看见我痛苦扭曲的模样,也吓了一跳。
她说要去给我烧热水喝,那个姑姑劝住了她:“我现在打个电话给元总吧。她这样不上医院不行了。”
牤牤有些讪讪的,坐下来,接替了那个姑姑给我揉肚子。
其实我并没有因为按揉而变得好起来,只是我已经痛得没什么力气了,我不想动,也不想说话。
我想我现在这样,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四十多分钟后,爹爹的车开到了沙场,不知什么时候,他换了一辆皇冠,我听牤牤说过,这辆车花了四十多万。相比起那辆灰扑扑的北京现代,这辆黑色的皇冠确实宽大了许多。
爹爹从车上开门下来,脸色比我还黑——我是惨白,他是生气。
他骂了我几句,好像是我耽误了他的事,他原本准备去谈什么生意的。
我曾经觉得爹爹长得很像张卫健,我和年轻时期的爷爷、以及我爹爹,传承的都是和张一样的面相,柔和的线条,大大的眼睛,脸颊有肉,顾盼生辉。
但是当他发怒的时候,他难看的像是地狱里的魔鬼。
我当时甚至顾不上难过了,只是如今回想起来会难过。我当时只是在痛苦的基础上,又增添了害怕——我给爹爹添麻烦了。
我不记得自己坐在副驾驶还是后座了,我只记得那时候,车开的很快,但是爹爹敞开窗户,吹进来的风冻得我浑身发颤。
我口齿不清地请求牤牤帮我把窗户关上——由此推断,当时我应该坐在后面,爹爹开车喜欢开两个前窗。
牤牤有点担心我,听我说冷,赶紧就把她那边的窗户关上了。
爹爹却在牤牤关上之后,又按他那边的控制键,再次把窗户打开了。打开之后他冷漠地说:“我看她是有点癫,这么热的天还关窗?”
牤牤还在劝解:“她现在肚子疼,冷得很……”
我已经失望地闭上了眼睛,只想早点到医院。
山间的风真很燥热,只是我太完蛋了,我的身体太完蛋了,冷汗层出不穷地顺着我背脊流下,我的头发像从水里浸出来的一样,汗水打湿了我全身,我穿着的t恤心口背后都湿了一大滩。
灰色的水泥马路,红色的山地,森绿的枞树林,随着黑色皇冠车的不断前进,节节后退。我眼中只看得到车窗边框的黑,车身内部的棕,牤牤时不时担心望过来的眼神,还有我爹的背影。
又是四十分钟过去,公办医院到了。
牤牤和爹爹把我搀扶下车,随后两人一起架着我,送到了急诊。爹爹去挂号,牤牤扶着我排队等医生叫号。
爹爹拿号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排到了急诊室门口,里面的医生一看我们这架势,直接喊道:“诶诶诶,你们不用排队了,都这样了还排什么队?”
我们仨人均是一愣,医生道:“对,就是说你们!赶紧过来!”
前面排队的人纷纷让道,我被架着拖到了医生面前,医生看了我一眼:“哟!都这样了。什么问题?”
牤牤抢着说:“她肚子疼。”
“肚子哪儿疼啊?”
医生说着就准备给我按胃部检查了,牤牤急忙又说:“就是来……来月经。”
“啊?”
医生顿时一愣,随即哭笑不得:“那你们去看妇科好点。”
“哦哦哦!”
牤牤和爹爹急忙答应了,随后又问:“妇科在几楼?”
“二楼。”
医生伸出两根手指,稍稍摇了摇。
“好好好!谢谢!”
爹爹和牤牤连声道谢,牤牤扶着我去二楼找妇科门诊,爹爹再次去挂门诊号。
妇科的医生都忙着,有个护士长倒是有空,她生的高大健壮,看起来三四十岁,见我这样,只说肚子疼,连忙将我让进里间,叫我躺下。
这里的妇科诊室有个蓝帘子隔开的小隔间,里面放着一张检查用的浅蓝小床,护士长让我躺到那张床上去。
等到我爹拿着挂号单子找进来的时候,护士长也拿好检查器具了,她按了我小腹两下,随后开口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我看你这个要做b超,有可能是宫外孕。”
???
怎么?我跟清幽生的?
我还在震惊,还在感到荒诞,我爹的脸色已经悄然沉了下去。
牤牤困惑了一秒钟,马上开口:“不可能!医生你可能不知道,我孙女还是个学生。平常很规矩的。”
“哞婆你不要替她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