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天气很好,正是周五,马上要放假了。今天没有什么重要课程,大多都是复习,正好我的胃炎犯了,可以请假回家。
我从班长那里拿了假条,找刘老师签了,回家之后打了电话给他。
我清楚的记得那天我从学校后门走的——这里其实有条大路可以直通锦绣花园,虽然路程有些远。
那时候秋光正好,晴空万里,只有薄纱一般的云雾飘浮在遥远的天边,整个一中后面的石子路,显得宽阔而安静,秋风很好,给人凉爽舒畅的感觉。
“刘老师,我喜欢你。”
我在电话里又快乐又认真地说。
当时我已经回到锦绣花园,站在自己的房间里,我的床上铺着梅红色的棉布床单,还有织锦白色红梅被,窗外的阳光高高的洒进来,绣着“天道酬勤”的中国画绿竹窗帘被秋风吹得轻轻摇晃。
刘老师在电话里静默了足有七八秒,随后他爆发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你喜欢我的教学风格,还是管理办法?”
我当年完全没听出这是婉拒。
不过我也没觉得他答应不答应很重要。
我喜欢你,我就告诉你。你也理应知道。
至于你答不答应,那是你的事。
我又没打算现在就跟你在一起。
因此他这个回答虽然出乎我的意料,但我也没有放在心上。
后面我们又说笑了几句,他态度依然很温和,但是说话语气明显有点慌乱的意味。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离我上次说喜欢一个人,大概过去了十年?
也不知道蔡连姜现在怎么样了,清幽倒是在我身边好好的。
这件事情过后,我一边努力学习,一边体验着自己的“喜欢”。
因为在《悲惨世界》中读过“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只是生活的一部分”这样的句子,也在别的言情小说里读到过爱情的美好,更在自己的生活中体验过:我这辈子大概过段时间就会喜欢不同的人,我的喜欢不会太长久。
就像《龙门镖局》里的老大说的那样,一个人的多巴胺高水平分泌持续时间,最长不过一年半。
我只要在“喜欢”这个状态持续期间,好好体验这种感觉就行了。
喜欢真是一个很奇妙的状态,当你看不见目标的时候,你会想看见他,当你看见他的时候,又会觉得很高兴,像是平白捡了五块钱一样。
我坐在窗户边的时候,经常会往走廊打量,想看看他来了没有,原因却仅仅是之前有同学看他经过。
对于其他人来说,恐怖的班主任趴门窗,变成了我对心中喜欢之人的不期而遇。
我买了好几本不同的笔记,其中有一本充满桂花香气,纸张淡黄,我在上面抄写歌词:
“你的发像月光,不能握在手上,却是一线希望。
你脸庞花一样,轻划过玻璃窗,留下一道感伤。
你的世界离我有多遥远,我不思量,只为你红尘路上寂寞牵肠。
靠近你身旁,把痴心隐藏,默默欣赏,爱你的人过往。
你的眼泪落在风里使我一身难忘,转眼间多少春秋孤独收场。
不曾走入你心房,在梦里把你探望,你会不会依偎在我的身旁?”
这首歌我会唱,而且经常想象自己就是歌词里的那个人,这样温柔缱绻的感情把我自己感动的露出傻笑。
但实际上我并没有梦见过刘老师,反倒是梦见了一次蓝夜、一次云雪,两次都有清幽在场。
先梦见云雪,那是在一个山谷里,像是隐藏在老家山谷的内面,内世界外世界那个“内面”。
从一个山林岔道下去,来到一片有些像四郎口村庄的山谷,这里全都是大大小小的坛坛罐罐,而且大多破损了,露出里面灰黑的人骨。
山谷里到处飘荡着灰黑的烟雾,像是刚刚有人焚烧过这片山林。
我在梦里原本只是普通的路过,后面却因为撞破了什么事而被人追杀,在梦境的最后阶段,云雪和我献祭了自己,镇压了烟雾。清幽为我们收尸。
之后隔了几天,梦见蓝夜。
当时我本来是跟着学校组织的春游,在十四公里一带玩耍,这里刚刚下过春雨,马路上还有些潮湿,一些地势低洼的地方,还有潺潺流水。
因为一件什么事(我给忘了),人群都走散了,我搅进了一场阴谋之中,开始不断逃避追杀。
后来跑到拱坝镇上,一处老房子里躲避,甚至学会了易容变身,都没能躲过追杀。
面具被死神揭下,敌人的利器差点划破我的喉咙,当我仓皇向云雾中逃窜,飞掠天际云端,却看到前方有许多人排排坐,正在听课。
其中最前面一排有一位穿着天蓝长袍的人,我为了躲避追杀,钻进了他的长袍里。
等危机过去,我才在天蓝长袍的掩映下听见一句温柔的:“他走了,没事了。”
我从长袍里抬头,正好对上一双温柔缱绻似乎有无尽话语要倾诉的眼睛。
是蓝夜……
可是我的蓝夜已经死了。
这个念头涌出,眼前的一切如烟雾被龙卷风扯碎一般,消散了。
我跌落到化工厂,又见到几具骷髅,与他们缠斗一番,又碰见初中寝室的长发同学,她告诉我,这里还有一个极其厉害的新娘骷髅。
打败红嫁衣骷髅后,化工厂又再次消散。
这回我来到了河边,清幽在一棵奇怪的树下等我。
之所以说这棵树奇怪,是因为它长着榕树的根,却没有榕树脏污丑陋的气根须,反而非常干净,还开了梨花。
“远儿。”
清幽温和宽厚的声音淡淡传来:“你还想见谁?”
他问出这句话,我也就彻底清醒过来,开始做起清醒梦。
清醒梦时间不会太长,我抓紧最后的时间,紧握住清幽的手:“我要见蓝夜!”
梦境开始破碎,河水倒流,掀起巨浪,我被梦境的力量倒卷向空中,只有手还紧紧抓着清幽的手没有松开。
此时我已经看不清他的表情,在梦境彻底消散之前,我听到他说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