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你想要什么礼物呢?”
过了几天,我被送回锦绣花园,爸爸问我这个问题。
作为一个好女儿,应该这么回答:“我不想要什么礼物,只要爸爸天天开心就好了。”
去年圣诞节,爸爸在倒周网外面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就是这么回答的,当时他听了很开心,第二天送了我一个带漂亮包装的苹果,这个苹果是别人分发给他的,他顺手送我了。我说了谢谢,回了他一根超大号棒棒糖。
但是我这次,没按照上回那样答。
我说的是:“我不想要什么礼物,我只想开开心心地过一天。”
然而我却绝对想不到,我的血缘上百分之百的亲爹,会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送给我一个让我终身难忘的礼物——永恒的阴影。
那天我在锦绣花园难得睡到了早上九点半,打开电视挑选自己喜欢的节目。之前唱的那首歌叫《微甜的回忆》,来自电影《重返二十岁》,那首歌我觉得可能更适合牤牤一些,电影讲的是一个老人一辈子为了家庭和孩子,直到某一天突然变年轻了,变成了20岁的模样,才有机会重新追求自己的唱歌梦想。
牤牤的梦想应该不是唱歌,而是成为一名“正常主义”战士。
她偶然惋惜的,都是当年没有去参军,嫁给了公公。
但她经常骄傲的,只有种树和我。
种树的话,她觉得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未来的人会因为树记得她。
我,是她没有机会去读书,没有机会实现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牤牤对我的期望很高,但是她又从来不苛求我,不会过度责备我。
看了《重返二十岁》之后,我更加敏感地注意到,牤牤几乎所有的一切,都在围绕着家庭。甚至她的人身安全和健康,都在为此而牺牲。
要换了我是她,被公公那样对待,即使正面我打不过,离不了,半夜里我也要给他杀了。别说还帮他洗衣服了。
我感觉牤牤被困在一个思想牢笼里,我想帮她,可是我又连自己都帮不了。
慢慢来吧。
我的一些闲散思绪飘走,我所谓的快乐过一天,只要没人打我骂我,让我一个人待着,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可以了。
如果我爹能给我创造什么意外惊喜,那我肯定会更加高兴。
大概十点多的时候,我爹带着惊吓上门了。
啊呸,才不是我爹。
元小东带着他的老婆孩子来了。
我打开门的时候,内心是惊讶的嘲讽的不情愿的。
但是不扮乖乖女的下场,我已经无数次验证过了,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于是我装着乖,演着元小东的女儿,跟在他们一家人屁股后面,去超市买菜,我拎菜走在最后。
回到锦绣花园做饭,连芳姑姑忙活着,我则打下手,负责洗菜、择菜、倒垃圾。
丢了两袋垃圾回来——刚刚开了个西瓜,那垃圾还挺重的,楼下垃圾桶附近很臭,没有被彻底清理过——看见一个让我火大的场景,元小东和连芳姑姑俩孩子,在吃我的礼物。
这份礼物当然不是元小东送的,而是我那考上大学之后又去参军,正在当兵的大姐。
说来惭愧,大姐送我礼物,记得我生日,我却从不曾在她生日送她什么,甚至只知道她的生日在十二月底,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写到这里打了个电话给大姐,决定今年只要有条件就送点啥)
十八岁生日这年,她送我的是一箱子七彩包装的坚果零食,和一个当下流行电影的机器人大白娃娃。
那个娃娃大的,能让我的整个上半身躺进去。我当即就把娃娃放进房间里了。
零食我只拆了箱子,没有拆里面的零食袋子,拍照发了UU空间,就把整个零食箱子放在了电视架最上面那层,没有身高超过150cm的人,是绝对拿不下来的。
最重要的是,那些零食是我的礼物,我都还没舍得吃的礼物。
现在已经被元小东的两个孩子拆的乱七八糟,满桌子都是了。
我愤怒地走过去,抢回我的零食袋子,试图把散的满桌子都是夏威夷果和松子扫回袋子里。
“你干什么?!”
俩孩子自然不会大声质问我,在质问我的是元小东。
我已经忍了大半天的气了,这会儿问我干什么?
我愤恨地瞪了回去:“这是我的!”
元小东愣了一秒,马上道:“是你的又怎么样?分给弟弟妹妹吃一点又怎么了?”
“怎么了?这可是大姐送给我的!你在倒周府都买不到!”
我指了指礼物箱子。
元小东却只看到了快递单:“哦,不就是网上买的吗?爸爸有钱,想买多少就买多少,还用得着争?”
那你买过吗?
我内心嘲讽,却只是梗着脖子说:“我不给他们吃。”
元小东伸手就来抢,我瞬间防备起来,和他用力一扯,袋子里我刚刚装好的坚果落了满地,当当啷啷,滚落地到处都是,还有些跳进了垃圾桶里。
这下连芳姑姑也出来了,她摘下围裙,看着我们。
我看着落了满地的坚果,想起今天一天的委屈,我的生日,凭什么要见证他们一家人幸福,要在这儿陪他们一家人演戏?
“我就算扔了也不给他们吃!”
“啪!”
我的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我依然愤恨地瞪着他。
上大学,选专业,他可以威胁不给我读书。
过生日呢?有什么好威胁的?威胁以后不给我过生日?那我真是求之不得!还免了陪他们演戏!
连芳姑姑率先走出了门,两个小的默默见势不妙,立刻跟上。
元小东也马上追了出去。
我把大门关好,觉得松了口气,又觉得好难过。
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在自己人生的重要时刻,总是遭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不管是报考志愿,还是十八岁生日。
因为我没有妈妈吗?
因为我生活在一个破碎的家里。
因为我爹爹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