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抬头，就看父亲满眼惊喜地拉开马车门，身后还跟着红着眼睛的一串姨娘，哭声震天，“夫人，小姐，你们可平安回来了啊！”

    见夫人低着头，半个眼神都没给自己，谭成亦疑惑地又唤了一声，“……夫人？”

    谭夫人抬头，淡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她一直以来都无所谓府中进多少新人，反正嫁的又不是自己所爱之人，因此平日对家中妾室并无过多约束，谁爱在老爷争取表现都行，但是，今日不行！

    她突然回头，疯了一样对着谭芙瑶怒吼，“你给我杀了她们！！”

    见娘亲突然将怒火转向自己，谭芙瑶一脸莫名其妙，她本来就不是逆来顺受的人，试探着开口，“娘亲，你这是怎么了啊？”

    “啪！”的一声响起。

    这次到谭芙瑶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这巴掌力度大得她的脸偏向了一遍。

    不可置信地看向母亲，又见她突然靠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威胁道，“这是你欠我的，你敢不做，我就将你们手上所有据点公开。”

    说完还笑着帮她理了理秀发，眼中带着明显的警告，“乖女儿，去吧，记住了……是所有！”

    像是终于才反应过来，谭芙瑶顾不得自己此时有多狼狈，她暗地里捏了自己大腿一把，才能冷静地开口，“……娘亲，你，你在说什么啊？”

    谭夫人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剩下一片空洞与决绝。

    如果说本来对她还剩半点母女情分的话，在得知儿子没了后，那最后一抹不忍，也烟消云散。

    这个自己曾经疼爱过的女儿，明明姓谭，却比任何云家人都要更像云家人，像他们的冷血、无耻、自私自利，那是他们天生深入骨髓般的自私与算计。

    云家的女儿只有联姻这个用途，她和妹妹一直试图反抗，姐妹两从小相依为命，本来应该是她嫁给幽王做侧妃，但当时她已有相爱之人，是个落魄书生，妹妹为了成全她，竟主动提出代替姐姐入王府。

    就在她满心欢喜坐上花轿的那一刻，并不清楚真正要嫁给爱人的其实是她贴身婢女，当她的头盖被谭成亦掀开，一切已成定局。

    妹妹告诉她是谭家所所为，她们斗不过谭家的，便也只能认命。

    后来一次偶然机会，她在街上见到那名书生跟婢女，对方已经将错就错、生儿育女，她也是默默垂泪，并无打扰。

    隔日，她收到一封匿名信，原来那名婢女也见到她。

    感激于旧主并无上前与夫君相认，良心发现之下，决定将当年真相和盘托出。

    竟是她的好妹妹策划了一切，云家原本计划姐姐嫁幽王，妹妹嫁谭家，但是妹妹对幽王侧妃的身份生出觊觎，竟私下跟族老做交易，双方达成了什么共识婢女并不知晓。

    但他们明知姐姐不会乖乖嫁到卓城，便假意答应她跟书生的亲事，又故意将娶妻的日子放在同一天……直接偷龙转凤、生米煮成熟饭。

    其实跟谭家议亲的人从头到尾都是姐姐，只有她和书生本人不知道。

    婚礼当日，妹妹亲自为婢女送嫁，并告知书生姐姐嫌弃他家贫已另嫁他人，书生当场吐血昏迷，在婢女的悉心照料下，半年后二人终于成亲。

    在书生看来是自己背叛在先，彼时她与谭成亦已育有子女，这件事，也就成了她一个永远愈合不了的伤口。

    在此之后，她开始以各种理由推脱，不愿再配合云家在卓城行事，岂料云家居然找上她的女儿……渐渐地，女儿看自己和哥哥的眼神和云家人越来越像，除了算计和漠视以外，那双水眸中再也没有其他任何感情。

    谭夫人此刻心中五味杂陈，丧子之痛如利刃穿心，但谭芙瑶在得知亲兄长出事后的冷漠与伪装，再次触及她心底那个旧伤口，连同之前积压多年的怒火一起燃烧。

    她恨云家！

    恨一切与云家有关的人，连同她自己也一起恨！

    谭戴雪在一旁由于太过震惊，险些控住不住自己的声音，她不敢想象这是多伤心和难过，才会让一向端庄的嫡母发疯！

    谭成亦也愣了许久，这才想起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接人，“夫人，你先冷静，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啊，不要对女儿动手，啊？”

    “娘亲……你是不是在卓王府受刺激了啊？”谭芙瑶见爹爹帮自己出头，突然就委屈上了。

    谭侧妃看她这个和自己好好一脉相传的虚伪，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地瞪着车厢外的人道，“如果我说你这个号女儿害死了你大儿子，你还能冷静吗？”

    “这怎么可能？！”谭成亦呼道，然后震惊地看向一边的二女儿求证道，“谁告诉你们的消息？假的吧！”

    对此，谭芙瑶在心里嗤之以鼻，假？那个蠢货还是他们派人去杀的呢。

    但是脸上依然挂着泪痕，委屈道，“爹爹，这都是卓王府的一面之词啊，大哥怎么可能会自杀？”

    “自杀？大公子死了？大公子怎么可能会自杀？”马车外传来尖声叫。

    说话的姨娘眼睛都亮了，如果大公子真的死了，自己儿子就成府内最有可能继成家业的人了，庶子又怎么样，嫡子还自杀了呢！

    谭夫人沉下了脸，眼睛又恢复漠然，她最后一次问谭芙瑶，“你究竟动不动手？你不动手我就用你的的秘密和卓王府换人。”

    等了几息，见她一暗不回答，谭夫人点点头，直接下了马车。

    谭芙瑶从来没见过如此强势的母亲，所以一时反应不过来。

    结果，下一秒就听到她对赶车的王府侍卫说，“我这边有幽城云家在卓城所有联络点的地址，我想与卓王府交换，我要谭家所有姨娘去死，换还是不换？”

    她的嗓音淡然如水，没有一丝涟漪，就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而不是要杀人。

    她的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能让人听出背后隐藏的汹涌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