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正门外不足十米的地方就是公交站台，站台的光燎亮着。

    许星野此刻，就站在那灯光底下。

    此时早已过了末班车的时间点，许星野站在这里，自然不可能是在等公交。

    而他从进酒店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许星野竟还在这里没离开。那若他在房里待一晚上，许星野也会在这地方等一晚上吗？

    这小孩干嘛这么死磕。

    沈聿没继续想下去。他撑着伞走到站台，没说话，许星野就率先牵起他的手， “哥，这外面好冷，我们回家吧。”

    沈聿便就这样随他一起回了家。

    第一次破处计划失败，以至于沈聿第二天想起来还有些悻悻的。

    倒也不是可惜，只是不解自己在那种关头搭理许星野干什么，哎。

    年后沈岸给沈聿来了几个电话，让沈聿跟着他初二一起去外公外婆家拜年。

    沈聿没拒绝，动身随沈岸去了平谷。

    温家和沈家是家族联姻，刚联的时候温家主营绿地建设，跟生物工程稍微挂钩，产业与沈家平分秋色。两家最好的时候，还联手在寸土寸金的北京城包了片区域做转基因动植物项目研究。

    后来转基因被限制或禁止，温家也因为绿地建设经营不善，渐渐跟不上沈家的脚步。因此外公外婆没将重心放在公司上，转而开始颐养天年，过起了退休的生活。

    沈聿到的时候，外公正在别墅的院子里种菜。他前脚刚跨下车，后脚天上就飘了雪。

    “叮咚——”在飘雪的瞬间，微信消息提示音响起。

    沈聿双手拎着礼物不方便看手机，等寒暄过后回到屋里闲下来的时候，雪已经盖住了院里菠菜的叶子尖端。微信聊天框内，静静地躺着一条信息：

    【哥，下雪了。是年后的第一场雪。】

    是许星野的消息，配图是他在自己卧室阳台上伸手接雪花的画面。

    许星野的手指很漂亮，跟他的脸一样漂亮。这只手看起来不像那种壮实男人般的粗粝有力量，反倒像是娇养在温室里的花，每根手指都细长秀气，连指尖的位置都带着粉。

    沈聿顺手也拍了一张外公种的，盖了雪的菠菜发过去。

    【看到了，雪很大，菠菜都被淹了。】

    【哇，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哥回来的时候能捎带一些吗？我知道好几种炒菠菜的方法。】

    消息几乎是秒回，许星野打字的速度也很快。

    这速度让沈聿有些微微的诧异。

    怕影响学习成绩，学校不让带手机上学，而许星野没向他要过手机，再加上平日里也没什么需要联络的地方，所以沈聿并没有给许星野买手机。现在分隔两地，许星野也是在用平板跟他交流。

    也就是说，许星野并没怎么接触过电子产品，那他打字这么快，是怎么练出来的？

    短暂的困惑马上被长辈的呼喊声给打断，外公开始问沈聿公司的事情，沈聿忙着接话，微信就没再回。

    吃过晚饭，父子俩就打算回家。临行前，沈聿想到了许星野的那条微信，在院子里停下，“外公，我能带点菠菜回去吗？我嘴馋。”

    “你会做饭？”外公外婆同款震惊脸。

    “啊，不是我做。”

    “那谁做？女朋友？你跟人同居了？”

    “同居”虽然是实话，但跟“女朋友”这三个字连起来，沈聿觉得很奇怪。他皱了皱眉，还没解释什么，外公就已经拉着他往菜园子里走，“来来来，你要是喜欢多摘点，都是自己种的，纯天然无污染无添加，保证比你在超市买的新鲜。”

    沈聿便拨开菠菜上的雪开始跟着外公一起揪菜。

    揪了两颗，想起女朋友这事儿，开口解释，“外公，不是……”

    “小聿啊，”话刚起了个头，就被外公打断，“你这么久不给我两老来电话，是还在自责吗？”

    气氛突然就down下来，沈聿解释女朋友的心情瞬间就转成解释自责这件事上来。可他对这事儿，无从解释。

    他不想骗人，老实说，他其实一直在后悔，后悔那晚耳根子软，在明知妈妈情绪冲动，是醉酒乱说话的情况下，还同意了她开车出山的做法。他常常想，若是自己肯好好抱着妈妈安慰，哄她睡着的话，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你无需自责，你妈妈的性子我比你更清楚。即便那晚不出事，她也终会在哪里摔个跟头。大人有大人的活法，如今你也是大人了，该畅快地活，千万不要对过去作茧自缚。”

    从平谷回去时已经七点多了，沈聿一回来就将外公跟他一起摘的那筐子菠菜递给许星野。

    外公素来爱环保，菠菜自然不会用塑料袋装，直接给沈聿弄了个筐放后备箱里。等沈聿拿出来的时候，上面的雪已经化了，只剩下雪水沾在菜叶上。

    “真新鲜。”许星野将菜放到厨房，“今天哥已经吃过了，那我明天给你做。”

    “嗯。”沈聿应了一声，没什么兴致地将外套搭在架子上，转身进了卧室洗澡。洗完就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睡觉。

    门外传来脚步声，许星野似乎在他门前徘徊了两圈，但最后还是没敲响他的门，就这样离开了。

    他和许星野的同居生活就这么过着，到了大三下学期，许星野备考就开始忙起来，在公寓见到的时候一般都是在看书做题。

    沈聿的工作也很忙，度假区开盘的计划提前，中标的各个项目组都在赶工，想在年前交出满意的答卷。 沈聿项目部负责度假区的多功能智能化，数据和平台都已经搭建好，但场地落案却迟迟敲定不下来。

    场地规划不定，智能化无法在其基础上展开和设计。

    而负责这片场地规划的不是别人，正是跟沈家是世交的旭东地产老板晏袭。

    沈聿知道，晏总这是在故意卡他，但却不知道卡他的原因。毕竟印象里，他跟晏袭没发生过过节，之前在沈宅，这人还拉过他跟他女儿晏知雅的红线。

    虽然过去一年多了，他跟晏知雅也只是发展成了朋友关系，没成恋人，但晏家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就跟他较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