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闻言肺都气炸了,这几日苦思冥想所得的方案,竟被此人一下子给否了。此时六科都给事中也终于明白过来这其中的弯弯道道,于是纷纷向夏言发难,说他违反祖制啦,视同僚士绅如仇寇啦,陛下身边的奸臣贼子啦,等等。
杨廷和呵斥道:“此乃廷议,人人可畅所欲言,不可人身攻击!”这才作罢。
此时一直未发声的梁材道:“我觉着秦侍郎的话对,如此岂不是将士绅们的心都丢掉了吗?”
秦金道:“我的方案使乡民自治,对接官府,上符合圣人之言,下得士绅克己之行,不使盘剥之深,此乃当下万全之法。”
此时众臣忽然觉着秦金的方案也不似那么激烈了,反而很温和。
这时杨廷和道:“不作无谓之议论了,拟定方案,再呈报陛下。”接着说道,“《议秦府保安王爵位递减案》,你们议论一下。”
这话是对着英国公和驸马崔元的,而武定侯郭勋则是站的稍远一些。
二人说实话压根就不想来,按照以往议论宗室,起码在京的勋贵和驸马们都要参加的,如今只喊来他们,传出去,无论什么方案出来都不好看。
这时蒋冕说道:“陛下原本设想参照恩封的公侯的办法来办,只不过改为如保安王,其为郡王,代降一等爵位为保安公食禄五千;再降一等为同保安公,食禄三千;再降一等为保安侯,食禄一千,再降一等为同保安侯,食禄五百,再降一等为奉国君为世职,食禄一百;禄米、钞各半。”
杨廷和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深邃而意味深长地看向蒋冕,嘴角微扬,轻声说道:“陛下的想法乃是仓促之间想出的,召开廷议正是为了集思广益,共同探讨此等大事。”
崔元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他缓缓摇头道:“杨学士所言甚是,但朝廷自有其制度规定,议论宗室之事,只允许在京的勋戚参加列席讨论。而今仅有我们三人在此,实在难以展开有效的商议。况且此事关乎重大,不可轻率行事。因此,我建议改日待众人齐聚后再行商议。”
这时户科都给事中邵锡道:“正是,如今只有三名勋戚在场,如何议得了。”
此时梁材道:“陛下御极至今前有安化王、后有宁王,二藩先后作乱谋反,此朝野共识,今日所议,情有可原,且陛下夺了其田亩、田庄,分与百姓耕种,此乃善政,当议。”
杨廷和微笑着看向梁材,眼中满是赞赏之色,轻声说道:“梁侍郎所言甚是。”
说罢,他转头向其他人问道:“此人可否袭爵呢?”
张仑、崔元和郭勋三人对视一眼,齐声答道:“可以袭爵。”紧接着,六部大臣和科道言官们也纷纷附和道:“可以袭爵。”
杨廷和微微点头,再次开口问道:“若是可以袭爵,那么爵位是否应当递减呢?”
张仑等人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可以递减。”六部大臣和科道言官们同样表示赞同。
此时,杨廷和继续追问:“那么应该如何递减呢?”
张仑恭敬地回答道:“陛下的旨意已经很明确了,我们只需遵命执行即可。”
此时夏言呵斥道:“谬论!陛下下诏许众臣集议,说什么遵旨就行!”
张仑闻言看向夏言,心中骂道:“你这吃屎眯了眼的混账货,又不是我惹的你,你翻来招惹我!”
嘴上却说道:“既如此,夏御史请言如何递减,我们商量着来就行了。”
来,你能,你来说。
夏言听到这话,却是笑着回答道:“好,只是奉国君食禄百石,还粮钞各半,会不会太少?而且其嫡子承爵,支子又该如何处置呢?”
众臣听后皆是沉默不语,他们心里想着,谁想当晁错就去当吧,反正自己不会去做。
这时,崔元开口问道:“夏御史可有什么好办法吗?”
夏言心中暗骂:“你这家伙可真会挑时候,大家都不说话,你倒好,直接把问题丢给我。”不过他还是回答道:“我个人认为,可以让支子承奉国君,但不能继承爵位。”
众人听后,心中都不禁感叹,这招也太狠了吧!而梁材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侯观轻轻扯了扯衣袖,示意他不要多言,梁材只好无奈地放弃了。
秦金出列道:“不可,如此置陛下于何地?我们食君之禄,怎不行忠君之事?”
夏言冷言道:“你说,当如何?”
秦金道:“奉国君不事生产,此后当如何?可效仿唐朝例子,许参加科举。一旦获取功名,爵位自除。”说罢,看着夏言悠悠说道:“但是许其免除劳役,否则,天家是一点脸面也没了。”
夏言闻言道:“好好好。果然秦侍郎的议案更为妥当!”拂袖离去。
杨廷和见状,便对众人说道:“如此甚好,我们将此议案整理后,尽快上呈御前吧。”
众臣闻言,纷纷低头不语,表示默认。杨廷和摇摇头,也转身离开了。紧接着,蒋冕、毛纪、毛澄等大臣们也陆续离开。
这时,吏部尚书王琼突然怒声说道:“真是太过分了!”六部科道言官们听到这句话,吓得不敢出声。
毕竟,王琼手中掌握着检察大权,他们可不想因为一时冲动而失去官职。
工部尚书李鐩则叹了口气,感慨地说:“唉……我这人不服老不行啊,听了半天竟然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众人看着这位年纪最大的工部尚书,心里不禁疑惑,他到底是真糊涂还是故意装糊涂呢?
廷议散去,各自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