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戒急戒躁
作者:吾观复   我是正德帝最新章节     
    内阁又辞职了,杨廷和、蒋冕、毛纪、毛澄俱上疏乞休,奏本送至宫里,朱厚照留中不报。内阁见此,接着再上奏本乞休,朱厚照对杨廷和、蒋冕、毛纪的奏本留中不报,唯独对毛澄的乞休奏本做了驳斥。

    这时,众臣就知道了,毛澄这会必走无疑了。

    果然毛澄再上奏本,请求致仕。内阁杨廷和、蒋冕、毛纪也随之跟进,第三次将致仕的奏本送进宫内,不负群臣所望,朱厚照批准了毛澄的致仕奏本。

    就这样成为内阁大学士仅仅一年有余的毛澄,便收拾东西回家了。群臣闻言不免唏嘘,很多人还很同情。

    但是当得知是皇帝想要重惩鲁府馆陶王殴打致死平民,内阁劝皇帝按照祖制行事仅仅只是只是训斥馆陶王的时候,就有人讥讽道:“司设百官,重在治国,治国之要,义在养民。不知道三江还记得孔孟仁义之道否。”

    对内阁的编排更甚,更有甚者说道:“若当初百官打死内阁于左顺门,是否也只是训斥?”

    当然也有人支持内阁的做法,因为祖制不可动,太祖高皇帝设皇明祖训就是为了要求后世皇帝能够遵守的,内阁做的没错。

    但是无论如何,毛澄还是要走了。

    毛澄得知皇帝的批准后,便着手收拾行李,期间也有学生、同科好友前来看望慰问,无不表现了惋惜之情,而毛澄显得极为轻松,愉快,反而安慰他们说:“无案牍之劳形,也是人生一大快事,有何可惜哉?”

    皇帝也遣使慰问赏赐,似乎二人并未发生什么不愉快。

    又隔了一日,皇帝召毛澄进宫。群臣闻言知道,皇帝是做告别的。

    此次召见不似平台召见梁储,而是在乾清宫的暖阁里。

    毛澄进宫也是身穿广袖垂大带与身等便服,头戴松坡巾,瞧着活脱一个富家翁。进到暖阁里,皇帝坐在御榻上,毛澄赶忙行礼。

    朱厚照面带笑容,语气平和道:“先生请起,赐座。”

    毛澄谢恩,便坐在了刘全忠搬来的小凳上。

    “先生反而更精神焕发了起来。”朱厚照对着刘全忠道,“赐茶。”

    于是刘全忠便又奉上茶碗,毛澄又谢恩,方才接过茶碗,“这几日趁闲收拾行囊,物品,这都还好,主要是书,前几日下雨,有些潮,故而趁着这两日天晴了,赶紧晒晒,再装到箱子里,到了家不至于损坏。”

    朱厚照见答非所问,心中叹道:一旦离开了权力,这脑袋似乎迟钝了起来。嘴上却说道:“吃茶。”

    “臣谢陛下。”毛澄谢过后,方才饮茶。

    “这是云南供的,不同于先生老家的茶,这茶养胃,正适合先生。”朱厚照仍是笑着道。

    毛澄又谢恩,同时心中也暖暖地起来,皇帝秉性其实不赖,只是身边小人太多了。

    “出宫时,先生带着些,回家慢慢吃。”朱厚照又对着刘全忠道,“包一些,让先生走时,带去些。”

    刘全忠赶忙领命。转身对着宫人交代去了。

    朱厚照接着道:“去年梁先生离京,朕与他是在平台聊了会儿,今日召先生在暖阁,是正巧刚议过事,朕有些乏,不愿走那几步,便在此面谈,没有外人,先生有什么话要说吗?”

    毛澄道:“启奏陛下,非臣不愿说,陛下施政大体上可以,只需戒急戒躁即可。”

    “呵呵....”朱厚照笑道,“前些日子,我们君臣之间还争得面红耳赤,今日先生就说朕施政大体还可以,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毛澄却道:“那是臣在内阁办事,所言当辅弼君主为主,今日臣乃一寻常百姓,当然要站在寻常人的看法来评论。”

    朱厚照问道:“这话倒是新奇了。”

    毛澄道:“启奏陛下,国朝历年公章存于禁内,陛下可常览,当知众臣每每上书言事皆是为了朝廷社稷,但是很多时候,君主却不能常常坚持执行,反而训斥,盖因君父明见万里,所虑者不同于臣子,乃上下不一之故。臣为官为民所想所感不一亦是此理。”

    朱厚照闻言点点头道:“是这个理。”

    毛澄又说道:“陛下临御十七载,屡屡惟新,所谓者无非强皇权,只是少体谅百姓,然自陛下大安,方有所调整,陛下无错,臣等身为内阁大臣,力求陛下敬天法祖,兼顾完全,臣等亦无过,正如官府收多收点税有时并非横征暴敛,而是为了本县、府之杂事,情有可原,但是百姓自然是减税为宜,这也情有可原。”

    朱厚照闻言笑道:“朕明白了。”接着等毛澄的下文。

    果然,毛澄接着说道:“陛下对馆陶王严,对益王缓,亦是如此。”

    图穷匕见,这才落到了正题,朱厚照道:“朕言过许多次,民生艰难,只是贵族屡教不听,故而言,若真有难处,对其当缓。朕不是那种糊涂之君。”

    毛澄道:“只是陛下治国切莫急躁啊。”

    朱厚照闻言这才明白刚刚还不是正题,不禁怀疑,心中暗道:我急躁了吗?

    毛澄见皇帝表情,心中不免腹诽:果然当局者迷!于是缓缓道:“启奏陛下,臣少时读史,知历代所言盛世该有三代之君方才得见,如周朝自文武而至于成康,天下归心;又如汉自高帝而至于文景,方成富庶。皆是如此。人心相背,非一朝一夕之能改;致治之道,并不是一纸诏书、律令而可得。伏望高皇帝创立国家,至今百五十年,天下大定,不识兵戈久矣,可谓为安。然陛下每每口称民生艰难,使官清廉守正,人皆向善,以图速速大治。岂不知人不知畏,有善必有恶,法严而奸生。臣窃以为天下大治,如寒冰泮涣,非一日之光能消也。圣人言治天下,亦犹是也。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正是此理。”

    “今陛下治国虽不同以往,但根本未变,凡使惟新,尽皆采用,如不废和平册、行乡约、更王号、变制度,使一二人而成,不问贤愚,擢为高官,臣观之如宋神宗故事矣。然王荆公道德高尚,尚且备受攻讦,陛下信任之大臣能如其否?”

    “如今下面衙门各官口必称百姓,又有几人心存百姓?诏令以下,诸臣视之循习故常,尝言:纸上道理耳。竟视为虚文。”

    “伏惟陛下,任贤明之士,而明正纲常,畅忠孝仁义,使中正之臣访察善恶而条举纲目。凡国有事,令各官议论,然后行之。使道德高尚之士教化百姓,倡导德化,童蒙效之,万人之中出百贤者,上扶国政。下苏黎民,三、五十年,国家岂能不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