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月维将枪握在手里,枪托展开,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顾宥风,枪膛里的子弹已经蓄势待发。
他喘着粗气,心脏揪在一起成了团似的。
乔月维小心翼翼地盯着样貌已经变得非常可怕的顾宥风。
“来…快...过...来...”最初的声音呜咽着传到顾宥风的耳边。
快去啊,快去救小翊!
顾宥风脑子里自己的声音也在喊道,并且是那么的急切。
他必须要过去的,可为什么会停了下来?
眼前灰雾之中的谭翊变得有些褪色了,她仿佛被时间定格住了。
画面一直停留在谭翊大张着嘴呼救的样子。
那声音还在循循善诱道:“来...啊...”
声音持续不断,愈发清晰。
可很快另一道声音与它重叠:“我不能...没有你...”
后者这声音仿佛一桶冰水浇到了顾宥风的身上,让他已经冻得本已毫无知觉的躯体清醒了过来。
谭翊嗓子发紧,连呼吸也忘记了,心脏砰砰狂跳。
她清楚地看着那黑线一点点游动,最后完好的指尖与黑线近在咫尺...
顾宥风只觉自己头部嗡嗡作响,他艰难地睁开眼睛。
刺眼的光让他忍不住反复眨眼,方才一直令他如在冰窟一般的寒冷也消失不见了,他终于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他的四周寂静无声,但能感觉到微弱的风拂过他的脸颊。
“宥风,是你吗?”谭翊不可置信的声音轻轻的,还在发抖。
你没有变成怪物对不对?
顾宥风适应了会儿,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刺眼了。
因为谭翊和乔月维都在面前紧紧盯着他,两道头灯炫目的光线直射着他的眼睛。
他伸出手捂住眼睛,闭着眼点点头说:“是我。”
然后话音刚落,他听到谭翊和乔月维深深松了口气,看来自己把他们吓坏了啊。
顾宥风察觉到二人退后了一步,于是头灯的光源终于也不再直射他的双眼。
他这才睁眼看向他们,嘴角弯起想调侃两句。
可当他看清楚了谭翊和乔月维的样子,瞬时愣怔住了。
乔月维托着枪,瞄准器指向着他的头部,顾宥风能清楚看到头灯光源下,乔月维满头涔涔的汗,有几滴还在往下流。
而谭翊的眼神是他从没有见过的胆怯,甚至比刚刚他看见的小翊还要害怕。
对了,刚刚他看见的小翊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谭翊红着眼,满脸明显的歉疚之色。
她很健康,身材修长四肢有力,分明不可能是他刚刚看到瘦得那么皮包骨的样子。
“你们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可怕?”顾宥风疑惑的嘀咕道。
乔月维也一样红着眼哽咽着说:“你刚刚,差点,差点就入魔了...”
他胸口重重起伏着,大喘着气将枪口放下关闭保险。
“真的吗,把你们吓坏了吧?”顾宥风温和地笑了笑,想安慰下他们。
谭翊看着他脸上还残留的灰线,那是顾宥风距离深渊只有一步之遥的证明。
她又忍不住流了泪,幸好,幸好他回来了。
顾宥风看着谭翊和乔月维皆是悲痛的神色,想出口安慰的话语哽在了嗓子里。
原来之前脑海的声音是想让他步入深渊,沦为怪物啊。
可那灰雾中的场景是怎么回事?那可怕的画面是真的吗?
三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变得拘谨了,随之而来的是长长的静默。
他忽得想起谭翊在很久之前,自己刚刚觉醒异能时,曾说过自己有前世的记忆,那场景是她前世真实经历的吗?
谭翊是知道自己曾被人伤害至厮的吗?他看不出来她是不是有这段记忆。
他张口想说话,却欲言又止地闭上了嘴。
他不能直接问,因为谭翊要是根本不记得的话他不能再次让她受到伤害。
但谭翊要是记得的话,他就更不能问了,他一开口不就是在揭开她最难过最痛苦的伤疤吗?
人在何时最为理智?
极其冷静的时候,以及深深的绝望过后。
谭翊嘴唇翕张,沙哑着嗓音说:“对不起宥风,我差点害死你。”
话一出口,眼泪就开始在她眼眶里打转。
她太自负了,以为自己吸收了晶核没有问题,那前世极为强大的宥风就更不在话下了。
可她忘记了,顾宥风现在还没有那么强。
而且谁也不知他变得那么强大的代价是什么。
前世的顾宥风一直都是孤零零的,和基地里的伙伴除了商量事务也没有别的了。
他知道自己的面容可怕,所以不论何时都一直戴着面具。
他那么的强大却还那么善良,生怕面容可怕血肉模糊的自己吓到别人,以至于除了出去击杀那些无人能敌过的怪物和高阶丧尸,几乎从不出门。
谭翊也忘记了,现在的末世已经和前世不一样了。
她无法靠着前世的记忆在这个时候为所欲为,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会带来多么难以预测的后果。
谭翊在悲痛与羞愧之中,磕磕巴巴地给他道歉。
顾宥风又浅浅的笑了,他的笑容温和又自然。
“别怕,我这不是没事吗?”顾宥风克制住内心的疑虑,面上不动声色。
“没事?你看看你的脸,看看你的手!”乔月维紧紧抓住他的肩膀,颤抖着低声怒喝道。
他现在还脊背发凉来着,怎么会没事!
顾宥风这才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手背上有密密麻麻的纹路,覆盖了整只手。
他摊开另一只,状况是一样的,枝杈似的蔓延至手腕之上。
刚刚的黑色已经褪为现在的青灰色,仿佛是自己的皮肤下的血管一般,只是这“血管”也太多了。
“不要难过了,这也是我自己决定的,就算发生了什么也是我该承担的。”顾宥风又说,目光锁在谭翊满是羞愧内疚的脸上。
谭翊两只手的指尖无意识地用力磋磨着,现在微微发红。
顾宥风看到后,旋即拉起她的手温柔地说:“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这句话既是安慰她和乔月维,也是安慰看到那幅可怕场景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