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长久的盯着灯光下夏油杰的脸，二十七岁的男人，青涩已然全部退去，却又不是那种绝对成熟的壮年男性，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一段比较微妙的时间段里。

    夏油杰平常总是笑着的，瘦削的脸庞上，一双笑眼非常能吸引人的注意力，以至于，五条悟对他的印象就是温柔。

    但是这一刻，看着他不经意的说出自己的一些隐私，五条悟才猛地发现，夏油杰似乎并不像他平日里表现出来的那般，他甚至觉得夏油杰一直在伪装自己。

    “为什么会失眠呢？”

    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

    夏油杰叹口气，却没有立刻回答，他双眼迷惘的看着头顶的灯光，良久，意识到五条悟一直在旁边看着自己等答案后，他才忽然歉意的笑了笑。

    “这要怎么说呢，失眠是很多现代人的通病吧，不算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真的？”五条悟很显然不信。

    夏油杰笑眯眯的点头，“真的，所以，请给我一杯清水就够了。”

    五条悟挑挑眉，长腿落地，悻悻地走去冰箱那边。

    因为平时不怎么在家，所以他从不会主动去冰冰块，都是直接将烧开放凉的水放进冰箱里，喝的时候从里面倒出来就是霓虹人都喜欢喝的冰水。

    “原本还想着可以借着喝咖啡或者喝茶的时间跟夏油先生聊聊天的，现在看来，喝完后还是直接洗澡睡觉的好。”

    如此一说，夏油杰的脸色顿时一僵，他觉得很糟糕，完全把洗澡后要用的浴巾和洗完后要穿的睡衣给忘记了。

    他没带。

    夏油杰思索着现在回去拿，但是，美美子和菜菜子应该也在洗漱泡澡才对，过去不合适。

    五条悟像是看穿了夏油杰此刻的心中所想似的，大手一下子拍在了夏油杰的肩膀上。

    他将冰水递给夏油杰，说：“没关系，我的都可以借给你。”

    “诶？”夏油杰瞳孔地震，浴巾又或者睡衣都是很私密的东西，更何况，还有内衣……

    “嘁~”五条悟白他一眼，“有新的，不会让你用我用过的，我都不嫌弃夏油先生，夏油先生先嫌弃起我来了，还真是不公平呢。”

    夏油杰赶忙解释，“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觉得……”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我现在就去给你拿浴巾和内衣，你喝完后就先去浴室里等着吧。”

    五条悟再度回了卧室，夏油杰看着他懒懒散散走着的背影，内心一阵不知名的悸动。

    他有点嫌弃这样的自己。

    高专时期，高专宿舍内的浴室是公共浴室，整整一排十几个莲蓬头，中间只用小小的木板作为隔间，其实根本就挡不住什么。

    所以一扫，所有人一览无余。

    那时候训练完后，他经常跟五条悟一起去冲澡，还会相互搓背，后来升入二年级后，后辈中有了七海和灰原，更是会几个人一起去冲澡，还会比谁冲的快。

    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像现在这般，只是因为在五条悟的房间里冲个澡就能让心脏跳乱频率。

    还真是光长年纪不长心智，越活越回去了。

    五条悟给夏油杰准备的非常齐全，新拆封的牙刷牙杯，干净的毛巾浴巾，洗干净后却从未穿过的内衣，以及一件十分花哨的度假宽松短裤。

    五条悟站在洗手间门口，冲着看见这些东西一脸惊愕的夏油杰笑，他邀功似的问：“夏油先生，对本人的服务可还满意？”

    心里有鬼的人听到这话只觉得很有歧义，“其他的都还好说，怎么连崭新的牙杯都有啊？”

    这种东西，一般不应该快坏了的时候才去买新的吗？

    五条悟被他问的愣了一下，支支吾吾道：“就是顺便买多了，哎呀，你管我，我就喜欢买，不行吗？”

    行，怎么可能不行呢？

    看着自己手中粉色的牙杯，再看看置物架上五条悟那蓝色的牙杯，夏油杰觉得怪怪的。

    粉色的，一般都是女孩子在用吧。

    思及于此，握着粉色牙杯的手突然一顿，镜子里，夏油杰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苍白。

    结合刚才五条悟略微尴尬的表情来看，或许这个牙杯本来就是给某个女人准备的也不一定，只是，还没有被原本的主人用，却先一步便宜了他。

    五条悟没有注意到夏油杰突然僵硬的肢体语言，他继续道：“也有干净的浴衣了，不过现在天这么热，鬼才要穿浴巾呢，就穿宽松的短裤当睡裤好了，我也是这么穿的。”

    夏油杰脑袋嗡嗡的响，他做不出多么复杂的回应，五条悟说什么，他就乖乖听着好了。

    只需要忍耐一晚就好，等明天美美子和菜菜子离开后，他就可以回去自己的房间里睡，并且他决定了，以后不让女儿们过来，他会回去原来的家里看她们两个。

    以后，不要再来五条悟的房间，他不要再借住第二次。

    “夏油先生，夏油先生？”

    五条悟喊了好几声，夏油杰都没有回应，他一个人哔哔叨叨的说了好半天，就像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夏油杰刷牙漱口，当他将嘴巴里的水吐掉抬起头来的时候，五条悟才从镜子里看到了他苍白的一张脸。

    没有笑容，眼神冰凉冷漠中带着些许疏离，他们的视线于洗手台前面的镜子里相遇，交织。

    “夏油……先生？”五条悟轻声叫他。

    夏油杰盯着五条悟看了一会儿后，缓缓地吸了一口气，鼻腔内顿时全都是那种一直以来萦绕在五条悟身上的味道——柠檬薄荷香。

    “把东西给我吧，我要去冲澡了。”

    夏油杰一把薅过来拿在五条悟手中的五分长运动系度假短裤，他没有再看五条悟一眼，在五条悟微微不解的目光中推门进入了狭小的浴室。

    温热的水流很快就从花洒中喷洒出来，隔着一扇门，像极了雨声。

    五条悟感觉出了夏油杰的些许反常，但他不知道究竟因为什么。

    站在洗手间门口想了一会儿，还是没能想明白，五条悟决定不想了。

    浴室内，温热的水从头顶倾洒下来，温水从头到脚的浇下来，随着水流的流淌，浴室内顿时升腾起一股白色的雾气。

    在这雾气中，夏油杰单手撑着浴室的墙面，任由温水冲刷着他，一个人发着呆。

    他觉得自己这样很糟糕，他认为自己不能忘记最开始只是想跟五条悟做朋友的初心，但是，现在，随着相处的时间增加，他已经快要坚守不住最初的本心了。

    人，还真是一种不可控的生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