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这么多，想了足够多，夏油杰觉得自己必须要说些什么才行。

    在寂静无声，尴尬沉默的熬过了差不多五分钟的时间后，夏油杰终于开口了。

    “悟……？”他叫了五条悟的名字。

    回应他的那声“嗯”就在身后的脖颈处，他能够感受到对方回应时从鼻子里喷出的带着热度的呼吸，也能够感受到发声时胸腔震颤传递到他的后背上的点点酥麻。

    “好热啊。”

    夏油杰一句委婉的好热，五条悟瞬间找到了台阶下。

    他飞快地撤回了自己的手臂，十分自觉地翻身跟夏油杰拉开距离。

    然而，除了这些之外，他们也已经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新的话题，于是，就又陷入了尴尬到脚趾抠地的沉默中。

    越是沉默，心跳声就越是吵闹，他们分不清耳中听到的究竟是自己的心跳还是对方的心跳。

    明明觉得尴尬又羞涩，这种时候却忍不住想去看看对方。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个人都转头看向对方，视线在昏暗之中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起。

    夏油杰更像是一个胆小鬼，他下意识的就想要将脸转回去，手腕却被五条悟突兀的握住了。

    五条悟用了很大的力气，蛮横的不许人挣脱，强制性的让夏油杰看着他。

    夏油杰看着距离自己那么近的那张脸，这张脸虽然依旧童颜，依旧青涩，但却跟他记忆最深处的脸完全重合了。

    他觉得自己完全适应了这样的黑暗，哪怕没有任何的光照，他依旧觉得自己能够看清五条悟脸上的每一处。

    他的眉眼，他的鼻梁，他的脸颊，他的嘴唇，他的神情。

    “悟。”

    夏油杰叹息般的叫了五条悟的名字。

    五条悟注视着夏油杰在黑暗中那双微微闪着金棕色的眼瞳，这一次，没有雷声响起，没有闪电预告，他再度伸出手去。

    夏油杰茫然的感受到胸口横过来的那条手臂，感受到五条悟再度拥抱了他，将他往怀里带了带。

    五条悟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就那样将胳膊搭在他身上，维持着一个拥抱的动作。

    鼻尖蹭到了夏油杰的下颌骨，睫毛随着五条悟眨眼的动作时不时地擦过夏油杰的脸颊，痒痒的，像是羽毛的抚过似的。

    没有刚才的那种慌张和惊讶，现在的夏油杰处在一种不知名的混沌中。

    他能够确定现在的五条悟是清醒的，非常的清醒，一个非常清醒的成年人应该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代表了什么。

    既然如此，那么，五条悟为什么还要再一次这样做？

    在手臂横过来的时候，五条悟的心里想的又是什么呢？

    像是能够猜到夏油杰心中所想似的，五条悟声音非常小的说话了。

    他的脑袋就搁在夏油杰的肩膀上，嘴巴离的也近，哪怕声音很小，甚至没有窗外的狂风暴雨声音大，所说的每一个字，夏油杰依旧清晰的听到了。

    他听到五条悟轻声说：“喜欢你。”

    所有纷杂的思绪于这一刻在颅内静止悬停，整个世界都仿佛按下了暂停键。

    这一次，没有什么盖过了五条悟的声音，下午在水族馆外面没听清也不敢再问一遍的话，只能靠着嘴型自己猜测的那句话，现在他听的真真切切。

    五条悟又重复了一遍，“喜欢你，很喜欢。”

    【喜欢你是一种宿命。】

    这就是五条悟口中那所谓的宿命感吗？

    浑身的血液在听到五条悟突如其来的告白的时候，夏油杰懵了，他有点反应不过来，又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五条悟，自己认识的那个比东京晴空塔都要直的钢铁直男，为什么会突然跟自己说喜欢这种话？

    夏油杰活了两辈子都不认为五条悟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

    横在胸口的手臂再度收紧了一些，对方似乎不想给他仔细去想的机会，鼻尖蹭了蹭他的下颌。

    “我说喜欢你，那你呢，你装作没听到吗？”

    “我……”

    夏油杰口干舌燥，被同性表白还是头一回，他根本没有心理准备好吗？

    “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一直一直永远在一起，不要再分开，光是想一下，光是想到会失去你，我就觉得好难过。”

    “……”

    “不要再丢下我。”

    夏油杰咬着唇思索着该如何回应五条悟。

    他明白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早在死之前他就早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只是那时候的他无比骄傲，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去找五条悟说清楚。

    重生后，再次见到五条悟后，那颗沉寂的心便开始蠢蠢欲动。

    想要得到一个人，想要占有一个人，因为喜欢，因为生前死后乃至重生后，他都喜欢那一个人，所以既想要让对方知道，又怕对方知道后觉得厌恶而不得不一遍遍压抑自己的内心。

    人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人在越是接近幸福的时候就越是诚惶诚恐，手足无措。

    现在，五条悟在跟他告白，将毫无准备的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夏油杰深呼吸着，缓缓抬手握住了五条悟横在他胸口的手腕。

    “悟，我其实也……”

    “夏油先生，来我身边吧。”

    深情涌动的眼中因为这个名为“夏油先生”的称呼而突然呆怔，夏油杰感受到五条悟因为长时间得不到回答而不满，因为不满就用额头去蹭他的脸。

    “夏油……先生，夏油先生。”夏油杰念着这个称呼哑然失笑。

    五条悟，从来都只叫他杰，夏油先生这样的鬼称呼，他的悟才不会叫。

    夏油杰茫然的想，自己想要的到底是谁啊？

    是跟自己曾经同窗三年，分别十年，挚友一生，宿敌一生，会变换着各种语调音色叫自己杰的当代最强五条悟。

    还是身边这个才刚刚毕业，刚刚成为咒术高专老师，整天笑嘻嘻的缠着自己点餐，很有礼貌的叫自己夏油先生的五条悟？

    自己想要的究竟是谁啊？

    他们两个，是同一个人吗？

    自己呢，自己还是本来那个纯粹的夏油杰吗？

    五条悟不满意夏油杰长时间的沉默，他用额头蹭蹭夏油杰，追问：“夏油先生呢，夏油先生是怎么想的？”

    夏油杰如同一个被宠物欺负了的主人那般，微微侧过头去，眼神却有点冷漠的看着五条悟。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不正常热度后，他突然察觉出了些许的不对劲。

    眉头，瞬间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