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没有请假，假期结束后，他就带着伤回去事务所继续上班。

    现在，以他的收入，想要随时请假是不可能的，这就是很现实的问题。

    带着伤一站就是一上午，对着讲台下面坐的满满当当的学生，讲的口干舌燥。

    离开熟悉的人，去给一群自己内心排斥的人上课，还要戴着虚假的面具，这本身就是非常折磨他的一件事。

    课间休息的十分钟里，夏油杰去茶水间冲了一袋红茶，瘦高的身影倚着墙壁默默地等待茶水凉下来。

    走廊上，那群大龄学生们交谈的声音乱哄哄的传入他的耳中。

    夏油杰抿了一口红茶看向窗外，楼下地面上，是暴雨过后还没来得及彻底清理干净的淤泥，脏兮兮的。

    自己为了每个月那些薪资，挺着受伤的身躯在这里做本就不愿意做的事情。

    不能有不满，不能随便糊弄，还要时时刻刻有涵养，有笑容。

    “呵~”夏油杰嘲讽的笑了一声。

    怪不得普通人的怨气那么重，会催生出一只又一只的咒灵，夏油杰忽然在想，如果自己没有术式，不会控制自身咒力的话，只怕从自己负面情绪中产生的咒灵要比其他人多的多。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跟自己原本的想法开始相互撕扯，觉得备受煎熬的也就只有他自己。

    夏油杰一只手捂住胸口，莫名又想到了那两个咒灵的味道。

    每次吞服之后，根据咒灵的等级强弱，真正能够去吸收役使的时间也会有所不同。

    化身玉藻前和骨女是特级咒灵，一时半会儿根本没那么快彻底调服吸收，为己所用。

    每次吸收了产生自人类负面情绪的咒灵后，他本人的情绪波动也会变得很大，现在就是如此。

    很难受，但是回到家里的话能够看到五条悟，这大概是目前唯一的一点儿安慰，让他觉得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

    ~

    五条悟的喉咙痛还没好，但是口袋里装着夏油杰买给他的喉糖，时不时的吃上一颗，倒也不觉得多难受。

    回到高专的时候，五条悟在高专的某个连廊上遇到了夜蛾正道，夜蛾正道听到五条悟的声音稍微有点沙哑后，还是出于对他的关心，询问了一句。

    “有哪里不舒服吗？”

    五条悟喉咙不舒服，笑容却很晃眼，一想到这几天都是夏油杰在照顾自己，他就觉得开心。

    这种开心盖过了病痛，盖的十分彻底。

    “啊，前几天感冒了来着，发烧烧到了接近四十度呢，脑袋都快烧坏了，喏，现在喉咙还肿着呢。”

    “这样啊，”夜蛾正道有点惊讶，脸上很快又多了一抹愧色。

    由于皮肤比较黑，又总是戴着墨镜，以至于这抹淡淡的愧色根本就没有被五条悟看到。

    五条悟炫耀着自己手里的喉糖，说着有多管用，好像这是什么灵丹妙药一样。

    但在夜蛾正道看来，那就是每家超市收银台旁边都会摆的那种很普通的枇杷薄荷清润喉糖。

    他不记得这东西的作用有五条悟夸的这样好啊，还是说厂家改良了配方？

    不管怎么样，他都觉得对生病的五条悟有点惭愧，不免说道：“你生病了还让你去群马出任务，抱歉啊，悟。”

    五条悟听着夜蛾正道的话愣了一下，好半天才缓缓吐出一个带有疑问：“啊？”

    夜蛾正道又说：“怪不得当时觉得你的声音都变了，你还说是信号不稳定的事，现在看来，不只是信号问题，或许是因为喉咙痛也不一定。”

    五条悟看着夜蛾正道，圆片眼镜后面的蓝眼睛充满了探究。

    “你给我打电话了？”

    夜蛾正道叹了口气，心想果然是烧的不轻啊，堂堂五条悟连记忆都出问题了，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除了五条悟，那个任务根本没有其他人能够完成。

    难道，要让他找一堆一级术师去群马围剿吗？

    “递过来的委托上说同时出现了两个特级咒灵，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让谁去，而且，我也不知道当时你还病着，不然一会儿去让硝子看一下吧，说不定能好的快一点。”

    夜蛾正道这样说，但是五条悟却并没有动，现在的他靠着连廊上的立柱看着夜蛾正道，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跟刚才嘻嘻哈哈笑声爽朗的他判若两人。

    “悟，”夜蛾正道也发觉了五条悟的前后变化，但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五条悟沉声说：“任务报告书给你了吗？我记不清了，如果没给的话，稍后补给你。”

    夜蛾正道摇摇头，“不用了，前天早上不就已经放在校长室的桌子上了吗？”

    五条悟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他又问了一句，“除了打电话，有用别的方式联系我吗？”

    夜蛾正道终于听出来一些不对劲，他疑惑的看向五条悟，五条悟却在这时候突然冲他笑了一下。

    “别在意了，我只是想要确定一下自己的大脑是否恢复到了正常状态，毕竟那可是接近四十度的高烧啊。”

    夜蛾正道有点无语，却也早就习惯了五条悟的神经跳跃。

    “还给你发了消息，具体的咒灵出现的地址也是消息通知的，这不是你让我发过去的吗？”

    “啊对对对，我记起来了。”五条悟冲夜蛾正道扬扬手，往教室那边走去，“那回见了，我要赶着去上课，好不容易雨停了，一年级的家伙们可不能再偷懒了，否则，一个月后的姐妹交流会，铁定会输给歌姬的学生！”

    “那是前辈，要叫歌姬前辈，啊算了，还能指望你在称呼上有什么进步……”

    夜蛾正道看着五条悟双手插兜转过拐角消失在连廊上，他微微叹了口气，对这个曾经的学生，现在的同事和手下感到有点抱歉。

    高专一派现在能用的特级，名义上有三个，但九十九由基常年在国外混，根本就不接任务，有跟没有没区别。

    新晋特级乙骨忧太，不管怎么说也才是个学生，挂着特级的名号却没有特级的经验，根本无法单独去接应付特级咒灵的任务。

    更何况，与之绑定的还有特级过咒怨灵祈本里香，一个弄不好就是一场不分敌我的大灾难。

    说起来，能够为高专所用，能够去应付特级咒灵，执行别人都执行不了的任务的，就只有五条悟一个。

    “唉，如果这时候能再出现一个拥有特级水准，且经验和阅历都很丰富的咒术师就好了。”

    然而，夜蛾正道也明白，自己就是在白日做梦。

    特级，这么多年也不过只有三个而已。

    可见想要成为特级水平有多难。

    过了拐角后，五条悟第一时间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他先是看了通话记录，通话记录中，最近几天根本就没有夜蛾正道打来的记录。

    他又翻看了消息，消息也一样，最后一则来自夜蛾正道的消息都是一周之前的了。

    一周前自己在做什么？

    啊对，在外地执行任务。

    手机装进上衣口袋里，五条悟冷峻的脸上冷不丁的浮现出了一抹玩味的笑。

    “杰，”他轻声笑道：“我还真是低估了你对我的好啊，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