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三年级以后，夏油杰就没有再在父母面前哭的如此撕心裂肺过，表情失去管理，他双手捂着脸嚎啕大哭。

    父母亲就那样悲哀的看着他，那些不理解和怨恨早就随着时间消散，现在，他们好像理解了一些。

    正因为理解了一些，才会觉得自己的孩子很可怜。

    夏油杰走上后来那条道路，他们两个觉得也有自己教育的失职。

    如果在孩子第一次告诉他们看到了奇怪的东西时，他们相信他，而不是斥责他不要说谎的话。

    如果在孩子因为不被理解而陷入孤独和寂寞的时候，他们能够及时发现这件事并加以开导的话。

    如果，他们在得知了他可以成为咒术师，且生得术式是需要将收服的咒灵吞咽到肚子里后，主动去询问他咒灵是什么味道，替他准备爽口的零食带在身上的话，是否负面情绪堆积的就不会那么多？

    如果发现他的思想开始偏激的时候，能够及时的去开导他，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

    如果，如果，马后炮永远说如果。

    但是，他们爱他，因为他是他们唯一的孩子，承载了他们夫妻全部的爱意。

    “杰，杰！”

    哭泣的夏油杰依稀听到有另一个人喊他，他将双手从脸上拿开，哭红了眼圈的人朝着喊声转头望过去。

    明亮的光晕中，夏油杰看到有一个身影逆着光向他跑来。

    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随着那人越跑越近，他到底还是看清了对方的样貌。

    蓝黑色的高专教师制服，雪白的银色短发，眼睛被白色的绷带缠绕了一圈又一圈，这是自己无比熟悉的人。

    “悟……”

    夏油杰很困惑，这样的地方为什么会有五条悟啊，这里是死人存在的地方，悟为什么会来？

    他看到五条悟满脸焦急的跑向自己，跑到自己面前，他看到五条悟不由分说的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悟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不是悟应该来的地方，快回去，悟快点回去。”

    “我回去的话，杰会跟我一起回去吗？”

    只这一个问题，夏油杰就退缩了，他支支吾吾去推开五条悟拉着他手臂的手。

    他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他说：“我、我要留下的，我要去找我爸爸妈妈赎罪去了。”

    五条悟很受伤，周身的气场都变了，他质问夏油杰，“那么，当初发誓说永远不会再丢下我，永远都跟我在一起的那些话，又算什么？”

    夏油杰的头垂的更低了，他说出了那句厚颜无耻的狡辩，“算……就算你倒霉吧，喜欢上我这样的人。”

    五条悟怒了，大声的吼他，“我最讨厌说话不算话的人了，想用这样摆烂的态度敷衍我吗？杰怕是还不够了解我呢，再者说，你想留下来，你的父母亲也未必想让你留下来。”

    闻言，夏油杰抬起头来，原本站着他父母亲的地方，此刻空空如也。

    “人呢，我爸妈人呢？”夏油杰抓住五条悟的手臂拼命的摇晃他，“刚才还站在那里的人呢，为什么不见了，我还没有赎罪，怎么可以就这样不见了！”

    五条悟定定的看着疯癫又痛苦的夏油杰，他可以用爱来给夏油杰疗伤，但是关于夏油杰父母这件事，他的爱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人这一生，最怕的就是背负罪孽，背负活着时无法偿还的罪孽。

    “杰，”五条悟叹了口气把夏油杰拥入怀中，用手一下一下的抚着夏油杰的后背去安抚这个情绪躁郁的家伙。

    “跟我回去吧，我们好好在一起，那些所谓的罪，等百年之后我陪你一起赎，好不好？”

    “……怎么这样，把他们还给我，如果一切都没有意义，那就把他们还给我，还给我！”

    五条悟做不到，五条悟哪怕身为当代最强咒术师也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夏油杰觉得自己真的快要痛死了，浑身都痛，心脏痛的尤为厉害。

    负面记忆的涌现，他刻意忘掉不敢去想的回忆，梦貘逼迫他清清楚楚的仿佛看影像回放似的，不遗漏任何一个细节的看着，不能再去回避，不能再去遗忘。

    都说人的崩溃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夏油杰的崩溃则是无数负面情绪积累之后的结果。

    糟糕的情绪到达极致，他对生没有了渴望，他只想去赎罪解脱。

    他看不到五条悟了，他一心只想去到他早就该去的地方。

    什么许诺，什么誓言，夏油杰全都抛诸脑后，他只想追随父母亲的脚步。

    他太痛苦了，身体上痛的快要呼吸不过来了，精神上在看到父母亲后更加痛苦愧疚到没脸活下来。

    “再一次失去杰的话，我会变成什么样子的呢？”

    跟之前的愤怒不同，五条悟突然冷静了下来，或许是不知道该如何阻止夏油杰，又或许就只是突然感到困惑。

    五条悟扶住夏油杰的肩膀，对他笑，“没有杰的话，我还会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杰没有实现的终极梦想由我代劳。”

    夏油杰看到五条悟看似自言自语地说：“穿上名为五条的袈裟去完成自己的大义，那么，五条悟应该也是这样的，往后余生也在为了和夏油杰共同的梦想在坚持吧。”

    夏油杰看着他，脑海中忽然又想到了自己之前看到的在地铁站的画面。

    双手一下子抓住了五条悟的胳膊，他可以死，但是五条悟不行。

    他的神之子，他的最强咒术师，被他看做是无边无际允许有无限可能的天空一般的人，不能被封印，不能身处那种未知的领域，不能被杀死。

    “悟不可以死掉，至少是悟，不可以死掉。”

    从一心求死到挣扎着想要为了某个人活下去，这不过就在须臾之间。

    为了五条悟，夏油杰觉得自己至少不应该在这个地方放弃，他至少应该为了五条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才是。

    ……

    “杰，杰？”迷迷糊糊中，夏油杰听到有人焦急的喊他，感受到那人正在轻轻地推自己。

    他吃力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五条悟焦急又害怕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