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暮黎本不想管闲事,免得节外生枝,何况之前好不容易管桩闲事,还被那不知好歹的贱女人当街数落一顿。
不料,昱晴川眼睛尖得很,见三人一动不动、并无伸出援手之意,便想越过他们继续狂奔,谁知竟在无意中瞧见金暮黎包裹里露出的一小节血红长鞭。
这鞭子对他来说印象太深刻,不仅是他头一次见人使鞭,且使鞭人还是个年轻女子,并且曾经因为想摸它而挨顿揍,差点被弄死。
所以即便金暮黎将它装在包裹里,即便它在一路颠簸中只露出个鞭头,即便金暮黎还戴着黑色帷帽,昱晴川依然能凭直觉和鞭梢断定马背上的人就是她,立即一个疾速转弯绕到她里侧,大叫道:“姑娘,我是晴川啊,快救救我!”
金暮黎:“……”
这家伙属狗的吗?能根据气味儿识别陌生人?
然而,事情已不容她多想,狂追昱晴川和蓝衣男子的中年男人转瞬即到。
而那蓝衣男子竟然也是熟人~~正是在林中看过她偷窥别人圈圈叉叉的讨厌家伙。他见昱晴川认识三人,便也跟着急刹车带急转弯跑到金暮黎的马侧。
金暮黎:“……”
尼玛老娘这儿是收容所还是避难屋?
她动了动缰绳,准备将他们让出去,不料那中年男人嚣张得很,见她和易锦及胯下之马挡住视线,竟左右手同时一抓,要将两个障碍物掀至一边。
易锦见他居然攻击自己和金暮黎,竟一时忘了安危,也忘了对比实力,狼崽般龇出獠牙,直接从马背侧翻出去,用身体撞向中年男人:“滚开!”
中年男人似乎从未见过这种攻击,愣怔之余,竟然下意识地往后退两步,拉开距离,眼睁睁看那笨人摔向腾出来的空地。
金暮黎眼疾手快,探臂一捞,将人拎起,看也不看就扔给昱晴川的同时,飞离马背,一掌朝中年男人胸口拍去。
中年男人一边后退,一边抬手格挡,然而因道路不够宽敞,正好退到易融欢的枣红马旁,背部撞在半边马鞍和易融欢的一条腿上。
易融欢因金暮黎出手了,便也不惧,反应极快地将马鞭勒向男人脖颈。
男人疾速分出右手朝后一把反抓住他的胳膊,刚想扔破布袋般将他狠狠砸出时,格挡金暮黎的左臂却一声脆响。
腕骨断了。
男人顾不得疼痛与不可思议,迅速将易融欢往下狠狠一拽,和他一起滚跌在地,避开帷帽女子紧接而来的第二击。
易融欢个倒霉催的估计失误,把自己摔得腰背疼痛不说,还被人家挣脱马鞭,反将他扣为人质,威胁金暮黎。
他心里连道完了完了完了,金暮黎只在意易锦那臭小子,哪会管他死活?
喉咙被掐,他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救……我……”
金暮黎看着整个身体被缠扣锁死、要害也被人家捏在手中的易融欢,不由冷声骂了句:“废物!”
昱晴川忽然道:“姑娘你要小心,这人是青灵中阶!”
金暮黎头也不回,话语里含着很明显的鄙视:“青灵中阶都能把你撵成狗?你是武功废了,还是灵丹被人吃了?”
昱晴川惊恐叫道:“他就是要抢我们灵丹的!那边已经死了三个!”
什么?
易融欢顿时要吓尿。
金暮黎也是眉峰一凛,冰冷锐利的目光直盯中年男人:“你竟敢杀人夺丹?”
中年男人见她实力不凡,未用灵力却能断他腕骨,便瞪着眼矢口否认:“什么杀人夺丹?荒谬!”
昱晴川手搭马背道:“我亲眼看见的!”
蓝衣蓝发青年也道:“我能作证!”
易锦见金暮黎两手空空,便将搭在马背上的包裹取下,却在欲解之时突然顿住,看看露出来的鞭梢,再看看昱晴川,仿佛明白了什么,隔着马身望向金暮黎侧影,低声道:“姐姐,你的武器……”
金暮黎也以为他要递鞭子,正要摆手,昱晴川却一把抓住鞭梢急声道:“这红鞭可是姑娘的武器,没有鞭子,姑娘如何应敌?快抛给她!”
易锦:“……”
金暮黎:“……”
虽然被他认出,再无法隐藏身份,可旁边不是还站着蓝发青年?
这昱晴川真是个缺心眼的大嘴巴。
明明看到她和易锦这副打扮,想也知道肯定有原因,却不但不为人保密,反而经他口捅了出来,真是足够蠢。
蓝衣蓝发青年看着昱晴川手中的鞭梢,目光闪了闪,忽而就无声笑了。
原来这故意穿成一身黑、还用帷帽遮脸盖发的女子,竟然是……
难怪觉得说话声音有点熟悉。
他有些想乐。
金暮黎暗自咬牙:这只猪!
“用这早就该死的废物来威胁我?真你妈可笑!”气恼之下,金暮黎一脚踹向地上二人缠扣在一起的身体,“都去死!”
死绞易融欢不放、被踹出三丈远的中年男人大惊失色,实未想到自己手中的人质竟然半点儿价值都没有。
这女子根本不是故意说说吓唬他,而是直接出手将人质性命弃了。
蹭着地面滑出三丈的屁股更是传来阵阵皮肉之痛,他十分恼火。但此刻却是逃离这里的好机会,毕竟人质没有作用,自己腕骨又折了一只。他能忍痛,却无法弥补战斗力,走才是上策。
想着这青年也算倒霉,何况捏碎他的喉骨也取不了灵丹,便放开他,起身就跑。
金暮黎伸手:“鞭子给我!”
易锦连忙取鞭递上。
金暮黎这才腾身去追:“想走?”
四人八道目光都看向那道残影。
“把命留下来!”金暮黎乃蓝灵士,追个青灵中阶,简直不要太容易,人未靠近,鞭风便因长兵器的优势而先扫过去。
中年男人明明感觉到了危险,也努力偏身躲避,却不知怎的,楞是没躲过去,“啊”的惨叫刚出半声,头便断了。
昱晴川发出惊呼却及时捂住嘴,蓝发青年的眼神变得幽暗不明,易融欢拍手大笑:“你个死人渣,居然拿我威胁她,哈哈哈,真是瞎了你的狗眼!这回比我还先见阎王,满意了吧?哈哈哈……”
易锦默默瞥他一眼,抱着包裹走向金暮黎,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扑倒在地、头颈扭曲的尸体,轻拉女子衣袖的袖口边边儿时,面容瞬间变得柔和:“姐姐。”
金暮黎头也不回道:“一个个站在那儿像桩子做什么?等我处理尸体吗?”
这话显然不是对易锦说的,易融欢立马屁颠颠先跑过来,就像根本没发生金暮黎连他一起踹滚蛋这件事:“来了来了,我们马上将他扔到林子里喂野狗!”
随后,他看到脑袋歪扭且角度极其不正常的男人尸体时,万般解气地踢了两脚,边骂边将断了颈,血却尚未流尽、身体也还没变硬的家伙往林里拖。
昱晴川这才回过神,连忙上前,想帮忙,却无从下手。
因为易融欢抓着的,是尸体的两只脚,那被拖曳在地、因还连着小半颈皮而欲掉不掉的头颅血糊糊的,脖颈断口处还在流血,被易融欢拖得一路鲜红。
这时,蓝发青年也走了过来,于是两人便分抬两边肩膀,一起将尸体弄进去。
金暮黎淡淡道:“挖坑埋了。”
三人脚步微微一顿,便继续往里走,易融欢更是积极应道:“好嘞!”
金暮黎从易锦手里取过包裹:“用灰土把血迹掩了。”
易锦习惯性地应了声是。
金暮黎不再管他们,径直返回。
抬头望了望山林石阶,心道:有那两个家伙在,今晚怕是别想开金库了。
独自立了一会儿,思索片刻,她打开包裹,取出散发着特殊幽光的黑蟒鞭,又掀开左边袖子,将它缠绕在左臂上,鞭柄则用几根由低级动物筋条制作的弹力皮绳缚于腕部,使它不离身边,又取用方便,然后放下袖子,遮住。
之后,再如法炮制,将红色血狼鞭缠绕于右臂,拉下长袖。
易锦薅了把青草用草根束在一起、扫灰将一滩滩血盖住后,站在原地想了想,又弄来许多草叶铺上,再隔着灰与草使劲碾一碾,踩一踩,尽力弄干净些,免得被过路人马一踏,就露出被虚掩的痕迹。
金暮黎将一红一黑两根长鞭放置妥当后,远远瞧着他,默然不语。
易锦对她吩咐下来的差事,向来都做得极其认真,此时便是迟钝了许久,才感受到女子投来的目光。
他顿时心跳如小鹿乱撞,对她展颜一笑时,脸颊烧热。
金暮黎移开目光,看向另一边。
另一边的林子里,三人将尸体抬搁到一处没有乱石、且较为宽敞的树间土地上,却因没有铁锹而面面相觑。
昱晴川的焰齿环完全用不上,蓝发青年则像个买不起兵器的穷光蛋,除了一身蓝衫一双鞋,屁都没有。
两青年,一少年,三人互相瞅了瞅,最后还是易融欢无奈解下腰间佩剑,扔给昱晴川:“你先挖,他第二,我最后。”
昱晴川好说话,接过剑便开始干活,蓝发青年却道:“这可是你的剑,为什么不是你先挖?”
“你还知道这是我的剑啊?”易融欢毫不友善地瞪着他,“她无偿救了你们俩的命,我又无偿借剑给你们用,怎么着,出个力,挖个坑,倒还委屈你们了?”
正用剑尖挑土的昱晴川忙道:“不委屈不委屈,我挖就好。”
易融欢见他挑得土坷垃四处乱飞,不由连退几步:“我说你会不会干活?”
蓝发青年微笑道:“所以我才说应该你先来,免得我们没有经验,弄坏你的剑。”
易融欢又瞪他。
刚才被人从马上薅下来、并连同两只胳膊被一起缠压锁死时,这剑不但没帮上忙,反而杵了他两下,硌疼他的腰。
实在是窝火。
蓝发青年往身后的树干上一靠:“这位兄弟是不是对方才的事耿耿于怀,心里有些不痛快?”
易融欢正要翻他白眼,蓝发青年却抢先道,“我觉得兄弟误会那位姑娘了。”
易融欢蹙眉:“你在说什么?”
蓝发青年淡笑:“那姑娘的心肠看起来很硬,人很无情,但她若不连你一起踹,躺在这里的,就不止他一个了。”
说着,目光落到死状惨烈的尸体上。
易融欢也看向断头尸,眉头皱得更深。
“虽然两人都未来得及使用灵力,但那姑娘的武功肯定不弱,”蓝发青年一边说,一边移目看他脸,“若她有心杀你,估计那一脚就能让你俩一起上西天。”
易融欢的面皮抽了抽,抬头横他一眼,却没作声。
蓝灵士的一脚踹,若是认真,的确能要人的命。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面部表情渐渐柔和起来,也不无缘无故迁怒了,跑去夺过昱晴川的手中剑:“怎么没笨死你!”
说罢,将昱晴川推至一边,“去去去,别在这里碍眼!”
昱晴川茫茫然,有些搞不清状况。
蓝发青年嘴角含笑:“你闪旁边别碍事,先看这位兄弟怎么挖,学着点。”
昱晴川傻呆呆地“哦”了一声,果然后退几步,让开空间。
易融欢动作熟练且迅速地将长剑插入土中,使上灵力在土里划圈,然后撬出一块块陀螺土,看得昱晴川叹为观止,简直要五体投地表示佩服。
蓝发青年显然也很意外,正想玩笑两句、问易融欢是不是常干这事,昱晴川却突然想起什么,看着他道:“这位哥哥身上怎么不带兵器?这样太危险了。”
正在刨土挖坑的易融欢猛然抬头:“你们不认识?”
昱晴川倒被他的反应给搞得愣了一下:“啊,是、是啊,怎么了?”
易融欢无语看二人:“不认识一起跑个什么劲儿?还齐齐躲到金……马旁?”
蓝发青年借机转移话题:“原来那姑娘姓金啊,一会儿可要好好感谢她。”
“她是姓金吗?”昱晴川睁大眼,随后兴奋笑道,“我终于知道她姓什么了!”
易融欢看着他,愕了愕,抬手就掌自己的嘴,但只是轻拍,之后再次迁怒:“你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干嘛熟得跟你亲妈似的?有病啊?”
昱晴川一脸冤枉。
蓝发青年憋住声,笑得肩膀直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