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掌柜，请坐，昨天刚在老家办完婚礼，偶！现在是不是应该称呼您陈经理？”

    林东的话不是调侃，公方经理称主任，原来的老板喊经理，好像用不了多久，又要都改成同志。

    陈雪茹没有客气，坐下来以后说，“一个称呼而已，您二位要是不嫌弃雪茹是小本生意，喊声大姐就成，慧真，把我带来的驴肉切一份。”

    “好嘞！您几位稍等。”——回话的是蔡全无。

    林东，娄小娥夫妻俩很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明白了这陈雪茹是有事相求或是询问。

    “雪茹姐，有事不妨直说。”

    娄小娥向来也是直来直去的性子，一声姐而已，喊了也就喊了。

    她不像林东，道上混久了，有时候对称呼很在意。

    陈雪茹指了指她带来的两人说，“林兄弟，娄家妹妹，麻烦你们多等一会，姐姐这里有事相询。”

    “他们是从南方过来送布匹的，安排好饭菜，马上就过来。”

    看到林东跟娄小娥点头，陈雪茹才微笑着站起身，右手放在左手上，小腿稍微弯曲，施了个民国时期的妇人礼。

    陈雪茹刚离开，徐慧真端着一盘咸菜，一盘卤豆干，走了过来。

    “今年新鲜的胡萝卜，里面放了蒜苔，最近才腌好，借两位贵客的口，给提点意见。”

    “多谢老板娘同志，”

    娄小娥对徐慧真的称呼，逗笑了徐慧真，林东扶额，表示没脸见人。

    “这也不能怪我呀！也不知道啥时候吹起的歪风，喊错个称呼的小事，就要给教育半天。”

    娄小娥也知道这个称呼不妥，赶紧给自己找补。

    只是说这话的时候，还往门口位置看了看，娄小娥显然对最近看到的事，心有余悸。

    徐慧真放下咸菜，没有转身离开，而是轻声说，“林兄弟，刚听雪茹姐说，您这是刚结婚，在这里给您道喜了。”

    “真是好福气，娶了弟妹这样世间罕见的美人，近两年没见，您这是去外地了吗？”

    “偶！慧真姐还认得我？”

    林东说着话，从衣兜里拿出一把奶糖，走到柜台边，放到了上面，又拿出一把，递给了厨房门口的两个服务员。

    “昨天刚结婚，请大家吃喜糖。”

    “多谢客人，”

    服务员也只是礼貌性的点头说谢谢，现在人家可是铁饭碗，社会地位高着呢！

    林东以前过来的时候，还在轧钢厂做采购，自然都是一身工装。

    现在林东跟娄小娥都是黑色长筒皮靴，灰白色羊毛衫，外面穿了一件蓝色风衣，手腕上还戴着镶钻的名表。

    这身装扮，即使放到21世纪，也不过时。

    不是林东不低调了，是什么样的身份穿什么样的衣服，这才符合常理。

    林东跟娄小娥要是还穿着普通的衣服玩低调，关注他们的人，会不会怀疑他们夫妻俩要搞事。

    娄小娥和林东，现在可是娄家的代言人，四九城六个工厂的分红，两百多间商铺的房租，每年拿到的钱，对九成九的人来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除非待在村里，否则他林东跟娄小娥，就是活在官府和一些有心人的聚光灯下。

    这个时候，要是还玩低调装穷那一套，只能说是，闲得蛋疼找罪受。

    “当然记得，印象还跟深刻，因为林兄弟每次来，都会要几个小菜，一壶酒，在靠窗的位置坐上两个小时，可您要的酒从来没喝过。”

    林东摸了摸鼻子，“当时慧真姐这里是真正的酒馆，大家过来都会喝上一杯，要是只有我不要，岂不是显得太特殊。”

    徐慧真轻笑出声，“知道林兄弟是个爱听故事的人。”

    “当家的，你今天是不是打算带我来听故事的？”

    林东点头，“其实晚饭时间来最合适，每一张椅子上都坐了人，酒馆里很是热闹，还有来晚的，只能站在柜台那里喝，也不舍得走。”

    听到林东的话，徐慧真眼里出现了刹那间的憧憬，然后就是沮丧。

    “林兄弟，不瞒你，现在晚饭也是如这般冷清，酒馆面积大了，菜品多了，反倒是入不敷出。”

    徐慧真说话的时候，眼神时不时的瞄向一个房间，眼神里的嫌弃丝毫不加掩饰。

    看到徐慧真的小动作，林东神识扫进房间，一个身穿中山装的小伙和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脑海里。

    小伙办公桌上放了个牌位，上面写着主任，此时他正在一份文件上写写画画。

    还时不时让中年妇女再算一遍，中年妇女桌上的牌子写的是会计。

    只能说，大前门街道办很会玩，一间小酒馆里用了一个厨子，两个帮厨，两个服务员，一个主任，一个会计，再加上徐慧真两口子的工资。

    要是能盈利，才见鬼了呢！

    林东实在没想到，他都已经把范金有整废了，人也失踪了，小酒馆公私合营以后，和电视剧里走了差不多同样的路。

    只能说，这个年代刚踏入社会的学生干部，口号喊的震天响，管理经验却只会照猫画虎，最后还画成了四不像。

    小酒馆成了现在的状况，这个主任很明显，是在复制工厂的管理模式。

    扩大规模，增加盈利方式，增加人手。

    还好，官府对普通商户的政策很优待，无论加大了多少投资，原始股不会被稀释。

    也就是说，是国家出钱给个人投资。

    这也是无论公方经理怎么折腾，都没人闹的原因。

    要不然，就他们这种一直增加投资的玩法，所有商铺最后都成了官府的，这些商铺的主人不跟街道办玩命才怪。

    不能说这个主任不是在用心做事，只是外行指挥内行，路走岔了。

    “慧真姐不用太过担心，现在是摸着石头过河，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个主任就会重新给酒馆定位。”

    “定位？林兄弟是说我以前的经营方式吗？”

    林东点头，“这附近有不少大酒楼，高端客户很少会选择来小酒馆消费。”

    “就像以前，附近的工人，街头的艺人，装卸的力工，拉运的围脖，才是主要的消费群体。”

    “酒馆里这些炒菜，他们要是经常消费，会影响到家人生活，若只看别人吃，心里就会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也就不会再来，没了他们带来的热闹，附近商铺的老板会觉得这里冷清。”

    “会觉得在这里吃饭没什么意思，也就成了现在的恶性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