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出生以来,父亲就对我说,“你是天生道体,生来就是要做修仙界第一人的。集天地灵气而形成的一颗道心,不用受到心魔困扰,心思澄净,是旁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我彼时尚幼,还不明白这些道理。
我只知道在其他同龄孩子还在玩乐的时候,我就被父亲带在身边,教读道藏三千。
我的母亲徐氏也是修仙世家的修士出身,生下我之后身体就大不如前。
在我的记忆中,她总是缠绵于病榻,我去给她请安时她会伸手摸摸我的脑袋,然后温柔的对我说,“天生道体好是好,只是苦了我的儿,还从未笑过呢。”
从那时我便意识到,没有人可以真正做到清静无为,所有人都会受到情绪牵引,而我没有情绪,就会成为其中异类。
我将两根手指抵在嘴角,让它翘成一个微笑的弧度,对着铜镜观察另一张陌生的脸。
最终还是放了下来,我不想勉强自己做事,异类就异类吧。
五岁那年我引气入体成功,顺利踏入仙门,被父亲送去流云宗,拜入流云宗掌门云天明门下。
师父对我寄予厚望,认为我是流云宗的首徒,理应承担起未来掌门的责任。
他几乎日日将我带在身边,教我修习。
他最常对我说的话就是,“骆儿,流云宗的掌门不是那么容易当的,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太多太多。”
十岁那年,师父从仙乐宗带回来了一个婴儿和一位小少年,他告诉我荆祁以后就是我的师弟,而那位小婴儿则是他的女儿,小名阿谣。
我不太明白,为何师父修炼无情道,却带回来一个女儿。
师父只是说自己的无情道破了,将来无情道的修炼只能靠我一个人。
“骆儿,你是天生道体,最适合修炼无情道。为师做不到的事情,就由你去做。”
我应承下来,他松了口气。
荆祁引气入体之后,师父便亲自教给他剑法。
我虽然颇通阵法,但于剑法一道,却是资质平平。
师父就将剑法传承的愿望放在荆祁身上,荆祁小小年纪就被逼着日日练剑。师父却总说他学习剑法的速度太慢,这样下去难以在二十岁之前悟出自己的剑意。
云梦谣三岁时正式被记入师父门下,也待在云中峰日日同我们一起修炼。
相对而言,云梦谣更黏着荆祁,我猜想这大概是我不常笑的缘故。
他二人性格相仿,总爱偷懒玩乐,一个不留神便会上树摘果子,下河捉小鱼。
我摆开大师兄的架子,将二人各自稍加惩罚,二人就会安静上一段时间。没过多久,又会再来一遍。
虽然流云宗门下弟子众多,其他长老哪里不乏乖巧听话的亲传弟子,可我总是希望云中峰能来一个乖巧听话些的师弟或师妹。
十七岁那年,我见到了林逸。
师父看中了他变异冰灵根的资质,他说:“林逸与我最为相似,将来定能继承流云宗最正统的剑法。”
事实证明,林逸的确在剑术一道上颇有天赋,仅用了半月时间就学会了入门剑法。
只是他心中颇有想法,不肯听师父的话,整个云中峰,他也就还算听我的话。
我心中想着,云中峰总算是来了一个听话的小师弟。
直到撞见他与霓妨在一起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小师弟也是很乖巧听话的。
我于白水镇历练归来,师父却告诉我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他为了断开林逸与霓妨的这段缘分,亲手为林逸喝下了断情散。
就算他告诉我了所有他这样做的理由,我依旧不理解。
他说道,“我不想让林逸走上我的老路。掌门这两个字太重了,为了它,我已经失去了一切能够失去的东西。”
师父究竟失去了什么?
他的生命对我而言太过漫长,我根本无法探究在那些我没有参与过的时光里,他究竟遇到了什么人,做出了什么事。
我唯一能够猜到的是,小师弟的经历让他想到了自己。
断情绝爱,情爱二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能让世人趋之若鹜,又避如蛇蝎?
结丹时,我差点生出了心魔。
后来发生的事情也越来越脱离我的预想,我开始意识到,我的能力之渺小,根本护不住所有人。
霓妨抱着重伤昏迷的林逸向我告别时,我脑袋里还有一瞬间发懵,我刚刚才将师父陨落的事情消化完毕,现在又要接受林逸的离开。
我站在战场之中,看着四周的硝烟和无数人的尸体,有些茫然。
“你也要走?”我看向云梦谣。
虽然桑元告诉过我,云梦谣离开流云宗的事情,但现在师父已经陨落,云梦谣已经没有了离开流云宗的理由。
可她依旧要走。
我留不住她。
荆祁还在,只是人大受打击,说要下山云游,却没提归期。
偌大的云中峰,竟然只剩下我一个人。
师父陨落之后,其余宗门如群狼环伺,两位师叔为保流云宗的修仙资源不被蚕食的太过凄惨,恨不得分身出好几个自己,日日守在灵脉处。
云虚师叔劝我抓紧时间闭关,进阶金丹中期之后,别人就会因为我的修为而忌惮几分。
我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可我仍然担心,若是我闭关时间太长,恐怕就再也见不到林逸了。
万幸的是我的请帖有了回应,林逸和霓妨又再一次回到了云中峰。
我原本以为,世上所有修仙者,都是在求一个“无”字,无生静,静又生虚。可此次闭关,我却参悟出了另一个道理,世间所有事情都是双生,因“有”才有“无”,不先拿起又何谈放下。
我将这话告诉林逸,原本是希望他能从“爱”中勘破“不爱”,他却说自己已非修行之人,谈不上勘破,也谈不上放下。
林逸和霓妨走后,云中峰就又只剩我一个人了。
得益于师父多年以来的教导,继任掌门以后,一应宗门事务我都处理的尤为顺手。
我将师父的牌位放在师祖后面,点燃了常年不灭的香火。
多年后,霓妨找到我,说她在游历时救下了一个差点被伥鬼吃掉的小男孩,他虽然资质略逊色了些,但心性绝佳,是个修仙的好苗子。
我瞧着他有几分像我。
我便留下他,收作了徒弟。
我虽然喜静,但徒弟却是越收越多,听见他们的声音,我便觉得自己也没那么孤单了。
他们聚在一起喝屠苏酒过除夕夜时,我正巧打坐完路过,听到他们几个小孩子背后议论说,“师父是天生道体,是不是就没有烦恼了呢?我真想像师父一样。”
我望着天边的月亮叹了口气,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玩笑话都说的这般轻巧。
我怎么可能没有烦恼呢。
结婴之后,我就一直在送别,先是几位师叔寿元将至,相继陨落了,随后又是修为没能更加精进的师弟师妹们,最后是我的徒弟们。
霓妨陨落的消息传来时,我刚刚出关,我原本以为她会跟我一起努力修炼至化神境界,没想到竟是早早的陨落了。
我不想像师父师祖一样,将往后余生都困在云中峰,便以元婴中期的修为下山游历,遇到了一对儿手牵着手的孩童。
小男孩一边走路一边编草蚂蚱,小女孩则一个劲的问学堂里的先生都说了些什么。
我有些怅然,不自觉的停下来瞧了他们许久。
小女孩留意到了我的目光,纠结一会儿朝我走过来,将小男孩刚刚送给她的草蚂蚱递到我手里,“老爷爷,你不要羡慕啦,我把草蚂蚱送给你好啦。”
这是小孩子才玩的东西。
没等我说什么,小女孩就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我握着手中的草蚂蚱,她好像把一些什么别的东西也交到了我的手中。
多年之后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她交给我的,不仅是孩子的童真,还有纯粹的爱。
……
第一个故事结束,终于能谈谈创作的心路历程啦。
这是一个关于命运的故事,将结构复杂的故事放在大长篇的首位,似乎并不是一个讨巧的决定。但我还是这样做了,因为我想在第一个故事就将我最想表达的东西给表达出来。至于为何要设定为虐文女主的快穿,是为了小番茄的流量,当然不是因为我有很多想要吐槽的地方。
我需要用这个故事来展现霓妨对于命运的不屈。是的,说一句臭不要脸的话,我最开始想写的就是一个女英雄的个人史诗。以天命书局为代表的“神”在干预她的命运,干预她的行为,但她从没有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停下脚步。几千年来,英雄的魅力就在于此,他们反抗个人命运,反抗权威,反抗神。
霓妨与系统的关系并不仅仅是合作关系,更是教导关系。前半部分,是系统以自身的绝对理性,来教导或训导霓妨,试图将她身上的人性洗掉,变成一个跟自己一样的绝对理性者。就像从a点到b点线段最短,系统一定会选择最优路径,但霓妨不会,她会选择自己想走的那条,那条路也许弯弯绕绕,也许更加困难,但是管他呢,这是人走出来的路。后半部分是霓妨在系统面前展现自己的思想和个人行为,我的文字可能流露出了几分系统的反思。但就我本人的想法来说,我并不希望智能体有反思心。因为忧虑诞生于反思,善良诞生于反思,但智能体不必有忧虑,也不必有善良,我只需要想想这个场景就觉得浑身冰冷,太像一个恐怖故事了。更重要的是,我又不是写科幻的。
我小时候看了很多言情小说,女主柔情似水,男主坚硬如冰,女主为男主付出了很多,直到她几乎要死在他怀里时,他才猛然发觉自己爱她。小时候的我曾经一度落泪,但长大后我才慢慢反应过来,这些小说写的好扯,爱和感动究竟是不是一回事?当然,追问这个问题是没有意义的,不断细分之后,甚至会沦为无聊的名词解释。我想,那就写一个爱与不爱的故事吧。
有些地方写的比较轻飘飘的,主要是因为角色在思考的问题,作者本人也并没有一个答案,我只能将它们描述出来,却不能给它们下一个定义。但想要表达的东西太多会消减故事的娱乐性,受众也会变窄,我还是希望有更多人来看的,所以下一个故事就收敛一些,写的轻松一些~!
下一个故事的关键词:霸总、娱乐圈、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