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社会综合管理股
作者:码字九叔   夜话无明最新章节     
    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

    破旧仓库内,陈桥宁扯动地上的帆布,带起一阵灰尘

    “王八经,你他妈选的这是什么卵地方?”

    王博手指掐诀,一脸虔诚

    “我查过,这狗日的属木,我选的这地儿是乾位,应合西北奎木狼,属金,能把他克得死死的。东哥属火,五行八卦综合下来看,在这里谈,对咱们有利,绝对稳妥”

    陈桥宁把仿造霰弹枪往身前一横

    “我就不信啥五行八卦有我手上的喷筒子稳妥,诶,不对,这样讲来,喷筒子是不是也属金?”

    没毛病呐,枪体是金属的,不就属金么?

    “妈的文盲”

    王博翻起白眼,不屑再说,跟这种人聊玄学,费劲!

    赵东走进来看了几下,冲门口的吴俊昂头“把人拉下来”

    “砰...”霰弹枪的声音有些哑,有些低闷,不像影视剧里面那样声正腔圆。地面窜起火星,刚才还要挣扎站起来的三人老实了,后面两个赶紧缩回去,头也不敢抬,只有带头那个仰起头和赵东对视。三人都被绑扎带反绑双手,嘴巴上两圈封口胶缠得紧紧实实。

    这边赵东居中,陈桥水两兄弟在右,王博和吴俊在左,五个人居高临下。除了赵东之外,其他人手上都有家伙,都是重火力,两把霰弹,两把仿六四。可这气氛怎么看都有些怪异,赵东扫视一圈摸摸鼻子,心中暗骂,难怪觉得不对头,狗日的王八经,一手拿枪一手拿罗盘,嘴里还小声絮絮叨叨,念念有词,这他妈是谈判还是下葬,太不严肃了

    示意陈桥水解开带头那人的封口胶,陈桥水手上没留心,扯得那人直咧嘴,正张嘴活动牙口,黑黝黝的枪管直接杵进喉咙,门牙差点被干掉

    陈桥水棱起眼睛,把枪管又往前抵“和东哥好好聊,聊不拢老子赏你个晶晶亮透心凉”

    “老水,把喷子收起来,这点小场面镇不了方总”

    罗方被枪管直抵喉咙,口水从嘴角不断往下掉,眼看有顺着枪管蔓延的趋势,陈桥水赶紧收回来,还冲旁边甩了几下

    罗方打了两下干呕“东子,你胆子被雷劈过了,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赵东轻笑“和穷怕的人讲这个没意义”

    “你要是缺零花钱,可以说,但绝对不是以这种方式”

    “方总呐,咋越活越回去?看来你还是没搞清楚状况”说完赵东把脸侧向一旁

    “你妈的,还装?”说话间陈桥水起手就是两枪托,照着罗方脑袋招呼上去,蒙,还疼,不是一般的疼,罗方第一感觉

    “会不会好好讲话?”

    见罗方身体有些晃,陈桥水没有继续动手。赵东低下头,抿起嘴看着罗方,不说话,等他先开口

    罗方缓过神,额头有血滴下“想干啥,直接说”

    “想在方总那里占点股份”

    赵东又笑“不好意思,说错了,不是占,是要。要点社会综合管理股”

    罗方气极发笑,摇摇头,自己占了两省交界的这块风水宝地多少年,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已经忘记有多久没人敢这样和自己说话,还他妈社会综合管理股,不就是保护费。正要出言讥讽两句,斜眼间又瞧见一旁的陈桥水,赶紧打住话头

    “什么想法?”

    “对嘛,这才是谈合作的态度”赵东左右看了几下,王博赶紧找来一张满是灰尘的凳子,赵东也不管,直接坐上去

    “方总,说是我占股份,好处还是你的”

    罗方心中冷笑,没听说过在别人嘴里抢吃的,反倒是被抢的那人占便宜,暗暗打定主意,今天晚上先稳住这帮人,等明天黑白两道一齐发力,连窝都给这几个狗日的抄了,狠狠收拾够再扔进去踩十几年缝纫机。啥年代,还敢玩枪,门朝哪边开都搞不清楚,找死!

    “你在这两座山开堂子有多少年?”

    老子开多少年谁不清楚,用得着和你说。见罗方不搭话,赵东又说

    “小六年有了,现在每天台面上的输赢撑破天也就二三十万,你能打多少水?不过也就一两万,除开下面兄弟的,到你手上一万出头,有时候还没有”打水就是指组织赌局的人抽成

    看来是做足了功课

    “还有,这两年打得越来越严,你觉得你这种利用执法区域限制打擦边球能玩多久?别以为打点过官府就卵事没有,不动你是因为瞧不上,上面真有人重视的时候,那些小鱼小虾保不了你,只要两边联合执法,你跳到哪都是死”

    “我说东子,我什么情况自己清楚,你把我绑来就为这个?”

    不管罗方有没有耐心,赵东继续慢慢说来

    “方总四十出头,这个岁数除了搞钱不就是求平安?现在这种情况,从放哨到安保到再到司机,全是你的人,要是出点事,你觉得你是扛大头还是扛小头?”

    “隔壁K市的赌场爆炸案多轰动你不是不知道,背大头的一被告最低得判无期,要是你这边也来一桩,你赚的钱只能便宜别人?下半辈子你一个月最多能用三百”

    罗方有些沉默“到底啥意思?磨磨唧唧半天正事没说一句”

    “简单,你只管开堂子,其他的我负责,你外围的兄弟明面上我来管,该分多少照分”

    罗方摇头发笑“这有什么区别,都知道堂子是我开的,讲得过去?”再看看几人手里的枪

    “而且你们这种玩法,我也不敢招惹,万一你们再搞出啥事,一样算在我头上”

    赵东三个手指冲罗方连连比划,感觉跟这死脑筋聊天真心费劲

    “要不说你越活越回去,现在山上不是还有几个零散的马帮?只要你点头,我明天就找他们聊,聊完我们再演场戏,逼真点,搞得像你吃亏认栽,被逼把这块让出来。演完你直接放话,以后除了赌桌上,其他的事情与你无关,这就等于变向把堂子在明面上过给我”

    “东子,你这是明抢”罗方立起眉头,早年间血腥起家的悍劲依然在

    明面上?说得好听,手里有钱的人在哪里不能玩?没人会管堂子的主事是谁,时间久了,自己随时会被踢出局

    “话没说完你慌个卵?你罗方不是软桃子,真要逼急你,砸的是共同饭碗。放心,我只求财,只要说好的利益没人动,谁他妈愿意整天喊打喊杀。”

    “明面上过给我,实际你每天该打多少水一样打,出了事,你连开设赌场都算不上,罚点款,最多再踩两年缝纫机出来养老”

    “那你刚才说的占股份?”

    “堂子里面只准我的人放马,其他马帮一律不让伸手,另外司机和安保还有放哨的费用你私下给我,由我来发,你不是就撇得更干净?”

    罗方犹豫片刻“这样讲来,我完全可以再找一个人合作,不怕告诉你,我已经在物色人选。推到明面上,每月分他点好处,出事他来扛。这么多人游手好闲的,还怕找不到?”

    “人是好找,镇不镇得住?”赵东抬手扫过身边几人

    “这块地盘,谁他妈有我火力猛?最重要的,我们豁得出去”

    这点罗方相信,穷怕的人,最擅长就是护食。又看看几人手上的家伙,早就听说赵东这边有人早些年学过造枪,看来是真的。

    “而且我还告诉你,要是一段时间下来大家都觉着对胃口,我可以让你再上一层楼”

    “咋个说?”

    “高端精准营销知道不?你最近是不是刚买了别墅,市里面最贵的那个楼盘,你周围住的是啥人?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出门踩到狗撒尿?楼下家婆娘三天两头骂街?”

    “开堂子也一样,你现在搞得太杂,阿猫阿狗都能玩,保不准有些量小的,输个十几万想不通直接拿炸药抬了你赌桌,到时候你就是第二个K市无期。但如果我们专作大户,一场输个几百万也脸不红心不跳那种,风险小,收益高”

    还以为赵东要泄露什么天机,就这?罗方不屑“这个还用你说?我早些年就想过了,玩不起来”

    “那得要看是谁来做,怎么做。你这种只盼人家快输快赢的心思能玩起来才怪,什么叫过程知道不?什么叫排面知道不?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去澳门?”看罗方怔怔的神色,赵东一拍大腿”我他妈有病,跟你说这个,你要听得懂早窜起来了。只要你答应,后面看我咋玩”

    罗方明显被说动,并不是更上一层楼什么的,正如赵东所说,人到中年,除了搞钱就是求平安,没有早年间那种锐气,或者说傻气,牵挂多了。想收手又不太甘心,钱这好东西谁会嫌多。确实在物色人选,可看来看去都不满意,推个人上台面,要是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还得自己出马,有毛用。前几年就听过赵东这伙人够量,也够穷,再看现在几人手上的东西,他相信赵东有平事儿的能力。

    只要一段时间下来,在人们眼里生成是自己借赵东组织的堂子开赌,就算后面出了事,自己也背不了大头。至于这帮人把自己弄出局还真不担心,看得出赵东是个聪明人,看得透,逼急了自己,这些年的底子也不是几个山耗子就能玩得动的。

    可今天这事儿有点不顺气,再怎么说,这一亩三分地上,自己也算有头有脸大小是个人物,栽这一跟头,不能就这么过了,多少有点咽不下

    “那今天?”罗方试探

    “谈得妥,我请方总喝酒,不过地方差点”

    从始至终赵东一直不露狠相,嘴角略勾配上那张圆脸,还有种嬉皮笑脸的感觉。罗方是老江湖,心中明白,这种人要么是傻子,不知天高地厚;要么就是真狠人,明显赵东属予后者

    “东子,你就不怕我今天先把你们稳住,明天山上设好套子等你钻?”

    “讲这个没意思,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赵东哼笑一声

    “实话讲,我们五个往后都不会一起露面,如果其他人出事,外围那个该把炸药往哪放心里明白。还是那句话,我们比谁都豁得出去,不然也不会把这些喷子拿出来,现在什么环境我比你清楚。只是觉得回去过狗一样的日子没意思”

    罗方猛然站起,陈桥水端起枪抵过来,罗方不以为意,大笑

    “好,老子喜欢你,还拿起这块破铁干啥,赶紧松开,去喝酒”

    赵东勾起嘴角,把烟叼回嘴里,亲自上前给罗方松绑。

    细雨下了一个早上,到中午才歇脚,旅馆内五个人窝在一间房,窗帘拉紧谁也不说话,赵东手里的烟掐完一支又续上,屋子里烟雾弥漫,气氛有些凝重。赵东掏出手机看看时间,用力猛吸一口,把烟头狠狠的在鞋底磨了两下

    “走”说完站起身,把床上的家伙插进腰带。热兵器已经找地方藏好,人手只带一根甩棍一把军刀,见其他几人都准备妥当,赵东拍拍陈桥宁肩膀

    “记好,每隔半个小时我会来条短信,超过十分钟没收到,自己找地方先躲起来再等我们消息”

    “东哥你放心,狗日的敢反水,我今天晚上就炸了他家”

    陈桥宁牙根咬紧,赵东又拍拍他的头

    “别冒憨劲,啥年代,还真能这样干?原子弹那么多,你见放过几颗,说白了就是个震慑作用。真要把我们那些东西抬出明面捅出事情,家里面几个老蹩脚就真没人送终了”

    “那我也不会放过罗方”

    “放心,我估计罗方就算反水也不会捅到衙门,毕竟闹大断的是他的财路,再说我们几个都不带喷子,就算枯子插进来,也不会有太大事。最多伤筋动骨,他不敢把我们如何”

    “你记好,留你在外围同样是震慑,都知道你们两兄弟有狠劲,罗方多少会顾忌,明白不?”

    不再啰嗦,赵东带头走出旅馆,或许有人害怕,却没人退缩,一是打小就对赵东马首是瞻,二是正如赵东说的那样,穷怕了,个个二十好几,都还是光棍。谁不想鲜衣怒马纸醉金迷,谁愿意待在大桥上跟一堆半拉老头,撞天婚一样碰运气,运气来了有活做,累死累活一天下来几十块。车有车路,马有马道,没资格问是非对错,活下去,体面的按自己的想法活下去。

    (名词解释:马帮——赌场里专放高利贷的人;放马即为放高利贷,某些地方又叫放蛋。有取‘贷’字近音的意思,也有蛋生鸡,鸡再生蛋的寓意

    枯子——游走于灰色地带的人群对‘叔叔’的尊称,地域不同,叫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