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懿德县主,长公主比你们先一步,到皇宫。”卫尉卿小心提醒道,“公主殿下是骑马来的,风驰电掣一样……辰王殿下骑马在后面追,还撞倒了好几个宫女太监,也不知道在急什么。”
原本陛下的脸色还挺好的,长公主来之后,就变了。
谢镇陵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冲他微微颔首,便也不多说,带着孟裳霓径直入了宫门。
皇宫里的风,似乎都带着一股铁锈的味道。入了宫门,马车便禁行了,谢镇陵走在前面,孟裳霓走在后面,两人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是孟裳霓第一次入宫,脚下的每一块石板,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厚重感。
她走了数步,才想清楚,那股厚重,叫人命。
她心中思绪万千,谢镇陵在马车里的话,甚至还一字不落的回荡在她的耳边,让她的心绪有些混乱。
她微微摇了摇头,将所有的杂念摒除在外,却没注意到前方的谢镇陵步子一停。
猝不及防的,她撞了上去。
结结实实的撞在他的后背上,他的身子硬的跟铁一样,孟裳霓的额头都撞的微微发红。
她眉头一蹙,谢镇陵的大手便一伸,将她拉到自己跟前,沉沉道,“不要离本公那么远。”
清冷的月色在他绛色的衣裳和盔甲上,镀上一层银光,他瞧着极致的高冷。
可抓着孟裳霓的手,却滚烫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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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太和殿。
皇帝正端坐在高位上,长公主就站在他的对面,那张牡丹一样的脸,像是凝了霜一样。
“皇兄,圣旨是你允我的,春日宴上,本宫已经宣出去了,我入宫来,是要给辰儿定婚期的。”说罢,长公主上前几步,直接将圣旨摊在皇帝跟前的御桌上。
她眸子一眯,竟有些咄咄逼人,“皇兄,现在你是想跟我说,反悔了?”
整个太和殿伺候的宫人都被呵退了下去。
谢九辰也来了,却被皇后叫到太和殿旁的永昌宫去了。
此刻,皇帝谢厉被长公主吵的脑仁疼,他揉了揉太阳穴,眼神复杂的盯着她,“望舒,你这又是何必?”
“朕已经跟你说了,镇陵也求了赐婚的旨意,朕已经同意了。”
“你叫朕如何失信于他?”
长公主听言,冷冷一笑,“皇兄也别忘了,圣旨是我先求的,皇兄不想失信于那个孽畜,却想失信于我?”
皇帝脸色一沉,“什么孽畜,镇陵可是你的……”
话还没说完,他的声音便硬生生被长公主打断,“那畜生跟本宫毫无关系!”
“皇兄,当初你封他为镇国公,纯粹就是来恶心我的!”
长公主的声音带着无法压制的怨气,“你明知道我有多厌恶这个畜生,你明知道他是我这辈子的耻辱!你却偏偏将他推到所有人跟前,给他无上荣光!”
“你是生怕天下人看不见我的伤疤啊!”
“如今就连辰儿好不容易看上的王妃,你也要给这个畜生?”
“你还是不是辰儿的父皇了?”
皇帝的脑袋嗡嗡的,就见长公主一挥衣袖,直接就着他身边坐了下来,她凑到他跟前,冷笑着,“皇兄,你可别忘了,你这皇位能坐得如此安稳,是靠谁!”
“当年六子夺嫡,是我在父皇跟前再三举你,是我帮你除了一个又一个的对手,你才有了最硬的底气!”
“可你是怎么对我的?”长公主冷笑着,眼底藏着深深的怨毒,“你是那么迫不及待的背叛我啊!刚刚登基,就杀了我心爱的驸马,将我扔去了西鸠和亲!”
“整整二十年啊!”
“这二十年,我是怎么度过的?堂堂大虞公主,我跟狗抢食啊!那些恶心下贱的蛮夷人,像畜生一样虐待我!”
“西鸠皇帝,西鸠皇子,甚至连西鸠的臣子,他们一个一个的,肆无忌惮的羞辱我,折磨我……”
长公主越说越癫狂,眼底渐渐爬上疯魔的猩红,“皇兄,日后你下地狱了,该如何跟父皇和母后交代!”
皇帝眉头紧蹙,袖下的拳头都握紧了,却硬生生忍着没有发作。
谢望舒的这些话,他听了没有千遍,也有百遍了。
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可他还得忍着!只因谢望舒的背后,还有那个人!
“望舒,你冷静一些。”他只得一如既往的出声安慰道,“朕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可这些年来,朕已经尽全力在弥补你了。”
“你是大虞第一个食万户的长公主,良田千亩,宫殿无数,你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这还不够吗?”
“呵~”长公主不屑一笑,“皇兄,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了!”
“你若还有半点良心,就立刻拟定好辰儿的婚期!”
“那个孟裳霓,你亲封的懿德县主,只能是辰儿的!”
皇帝脸色铁青,他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半天后才道,“望舒,你别逼朕。”
“哼,我逼你?”长公主真是恨不得两巴掌甩他脸上,她忍着心中的怒火,嘲讽道,“皇兄真是健忘,当年可是你强迫了上官大人,逼着她生下了辰儿!”
“辰儿可是上官用命才生下的,你怎么这么狠毒啊,扔我去和亲也就罢了,连上官唯一的血脉,也被你扔去西鸠为质!”
“皇兄,你可真是铁石心肠!”
“你不仅欠我,还欠上官,欠辰儿!”
“如今不过是要你一道旨意罢了,你为了一个畜生推三阻四做甚?”
她提起上官,皇帝的脸瞬间阴沉下来,他俨然已经是在发作的边缘了,“望舒,你别忘了,朕才是皇帝!”
“朕做的任何事,都是对的!”
一个皇帝要一个女人,难道不是那女人的荣光?
说什么强迫?那是恩宠!只怪上官福薄,没那个运气享受荣华富贵而已。
“朕给你脸了!”他压低声音,却被长公主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谢厉!是我给你脸了!”她狠狠道,“你对个屁!”
“上官那般惊世绝艳的才女,就硬生生被你给糟蹋了,还不知珍惜!这天底下就没比你恶心的男人!”
皇帝气的高高的抬起胳膊,一巴掌就要往她脸上落。
长公主却不为所动,眼底都是嘲讽,“打我算什么?哼,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让全天下看看,你这背信弃义,忘恩负义的小人行径!”
皇帝心中怒火直冒,那高举的手却却硬生生的缓缓落下,他要真敢杀了谢望舒,这大虞就要乱套了!
谢望舒是个疯子!有能力的疯子!
太和殿外,已经等候的孟裳霓和谢镇陵,几乎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孟裳霓一扭头,就看见谢镇陵向来不动如山的脸上,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