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靠在黄金龙椅上,虽已年近五十,那身子骨却依旧硬朗,头上连白发都没生多少根。
只见他的手握着椅子上的龙头,大拇指微微摩挲着黄金龙头把手,居高临下的睥着她,“汴家?”
半天后他才想起,“是那个汴大善人?”
大殿内静谧无声,只有殿外偶尔传来的细微脚步声和衣袂飘动的声音。
皇帝的声音在这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汴家初到帝都,便开始广布粥棚,行善积德,还建了个育婴堂,朝中有不少臣子向他递过折子,几乎全都是夸汴家的。
皇帝便也留心了一二。
孟裳霓轻轻点点头,把眼底的毒光藏的极好,她言辞恳切道,“臣女有位故人,得过汴家恩惠,如今她已逝去,这恩德却没忘,遗言于臣女,一定要替她报恩。”
“臣女一直放在心上,不敢忘记,便想在嫁给辰王殿下之前,亲自去报一报恩。”
“你倒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皇帝直直的盯着她,除了那一身冷冰冰的气质像极了上官芷,便是连情意上都与上官芷如出一辙。
商女出身,此生不过是第一次入宫,第一次见到他这九五之尊的天子,却没半点胆怯,她当真是与众不同。
皇帝心中忘却已久的人,似乎因为孟裳霓的出现,愈发清晰的出现在他脑海中。
前尘往事也跟着一起挤了进来,刺的他脑仁疼。
他挥了挥手,“去吧,朕会让高公公亲自送你一程,必会给足你排面,让你好好替故人报恩!”
毕竟是他刚刚才封的懿德县主,又极有可能是将来的‘辰王妃’或者‘镇国公夫人’,皇帝自然会给她体面。
孟裳霓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谢陛下隆恩!”
说罢,她便低下头去,迈着小步迅速退了下去。
烛光在她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谢镇陵还立在殿内,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
他一回头,孟裳霓几乎就快不见影儿了。
谢镇陵脚下一动,想跟着她出去,却被皇帝叫住,“镇陵,你留下,朕还有些话想跟你说。”
谢镇陵眉头一蹙,没动。
皇帝便站起身来,从高高在上的位置下来,快步走到他身边。
“你瞎了六年,这眼睛突然好了,便是朕也很意外。”他直勾勾的盯着谢镇陵,看着他那张脸有些出神,“既是看得见了,护国大将军的位置,你也该拿回去了。”
“不过是能见些光,看的并不真切。”即便是对上皇帝,谢镇陵也好像半分热络不起来,他淡淡道,“陛下,臣已卸兵权多年,护国大将军还请另觅良将。”
皇帝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东洲大陆,六国并立,我大虞曾是最弱的那一个,是你带着将士们赢下了西鸠之战,让我大虞国力突飞猛进,再也不是最弱的。”
“你是当之无愧的大虞战神。”
“兵权事关国运,你名义上是朕的义子,实际却是朕的亲外甥,朕最信得过你,待你眼睛彻底好了,就还来做这护国大将军。”
谢镇陵只是淡淡的看了皇帝一眼,眼底没有任何波动。
皇帝慈善的像一个老父亲,全然对他没有任何架子,“镇陵啊,朕把你看的比自己的儿子还重,你可千万别让朕失望啊。”
谢镇陵,“我要孟裳霓。”
皇帝,“???”
他在这里苦口婆心的当了半天慈父,他却是满脑子的女人?
敢情他刚刚说的话,他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陛下,臣这辈子从没为自己求什么,唯这一次,臣要她。”
他双手一拱,几乎是要把皇帝架在火上烤,“陛下,请帮臣。”
皇帝,“……”脑壳疼。
半天后他才从喉咙里滚出一句,“朕这不是把她留在皇后身边,替你延迟时间吗?”
“你母……咳,谢望舒是个什么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她先前求的圣旨已经宣出去了,你若强行跟她抢人,彻底跟她撕破脸不说,还把那懿德县主也给卷进来。”
“镇陵,你素来最会审时度势,怎么碰到一个女人,把你的脑子都给吃了?”
谢镇陵眼睛一沉,“臣有脑子,却娶不到娘子。”
“要这脑子又如何?”
一时间,皇帝跟见鬼了一样瞪着他,他素来佛道皆信,差点都要怀疑他这素来在感情之事上,如榆木疙瘩一样雷打不动的外甥,是不是被夺舍了。
皇帝试探性的问道,“天下女子那么多,就非她不可吗?”
谢镇陵想也没想,“是,非她不可。”
那斩钉截铁的语气,差点让皇帝怀疑,若是不把孟裳霓给他,这外甥怕是要将他从帝位上给掀下去。
他咽了一口唾沫星子,“既如此,她学规矩的时间,你也给朕进宫来!”
他老谢家这一天天的,怎么净出些情种!
皇帝长叹一声,“近水楼台先得月懂不懂?”
这一点,谢镇陵就该好好跟他学,当年上官芷一心想跟齐王在一起,他不也抢过来了吗?
皇帝眼底放着光,“这烈女也怕缠郎,只要你够不要脸……”
说到这里,他才意识到一国之君,此话似乎说的不妥当,尴尬的咳了一声,“只要你够坚持,以你的姿色,本事,哪还有拿不下的女子?”
“镇陵,你可是连西鸠大军都能拿下的战神!”
皇帝对他信心满满,“学规矩的这段时间,就是你的机会,若是你自己没把握住,将来可就别怪朕了。”
这件事上,他尽力而为,却也要及时抽出身去。
这动情的男人极容易理智全无,当年他便是如此,纵然谢镇陵是战神,也难过美人关。
谢镇陵看着他,铅灰色的眸子很认真,“陛下似乎很有经验,臣真心求指导,该如何讨她欢心?”
皇帝一脸复杂,完蛋,这孩子还真是坠入情网了。
他的双手背在身后,来回的踱步,却被谢镇陵一把抓住,“陛下,你晃得臣头疼。”
皇帝,“……”半天他才道,“她要什么,你给就是了!顺着她,宠着她就够了!这天下的女子,谁能逃过温柔体贴的陷阱?”
谢镇陵,“要什么,给什么?”
他眼神复杂的看了皇帝一眼,孟裳霓,只想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