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半山腰。
宁静的山林中炸裂声不断,像是有巨大的野兽在厮杀,撞断树木,崩碎石块,披雪为衣的山坡上迅速形成一条黑色路径。
山君望着突然跳出来的对手神色凝重,这是曾经的天下第一,哪怕实力不如以前,也不容小觑。
“将军既已下山,何必还要把持碎云山的山脉?倒不如给我个方便,我亦可令庞家带领乡绅为你供奉香火,咱们二人没有争斗的必要。”
另一边,舒阳在大树和松鼠的围攻下且战且退,不参与这边的事。
附身马博文的云烨摇了摇头,道:“我有信众在山里居住,自然要留着护佑他们。”
寒风吹过,雪花慢慢覆盖他们一路打斗的途径。
“那就得罪了!”
山君所化的中年人身形消散,空气中只留下冷冷的话语。
下一刻,无数大小不一的石头凭空升起,汇聚成两条散发混黄色光芒的石流。
“呼!”石头排列成的河流灵动无比,带着凌厉的呼啸声抽向云烨。
云烨微微眯眼,身子微荡,向后闪去。
石流光芒擦到他先前站立的树尖,树心中噼里啪啦一阵闷响骤然倒塌,碎成数段,残留的积雪扑簌簌四溅开来。
闪避数次后,云烨虚引剑指,身侧红光涌动,剑形浮现,迎着混黄色石流冲了上去。
快跑到山下的舒阳一手抵挡从各个角度飞来的石头,一手掐诀,或劈砍或涌出火焰,逼退缠绕而来的树干枝叶。
体内灵气消耗速度极快,可恢复的速度也不慢,只是眼下情况紧急,不容他审视体内情况。
否则他肯定会发现,随着他不断挥霍体内灵气,经脉中已经逐渐有细微的灵气流淌,如同缓缓推进路径的溪流。
一人一树一鼠正打得难解难分,半山腰处陡然升起亮光,水墨之间混黄色光芒与耀眼的红光碰撞。
松鼠跳到树梢上大叫道:“你那将军必死无疑,还不快自尽,投到山君门下!”
“拜入山神门下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还愁什么童子身?”大树也瓮声瓮气地劝道。
“既然你们这么自信,不如放我先走,等将军死了我再来给山神当庙祝?”
舒阳摊手,准备打个商量。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只有半山腰处不断响起金石交击的碰撞声。
“放你走是不可能的,你可以留在这里看着他死,然后改换门庭。”大树幽幽道。
“对,万一你跑了怎么办?”松鼠语气中透露着智慧,看穿了舒阳的心思。
“那我还是接着跑吧。”
舒阳喘匀了气,再次往县城的方向跑,在将军庙的香火范围内,他这个庙祝是可以得到加持的。
之前做预演的时候将军就说过,他只管回城里就是,所以舒阳不打算在这儿上演你不走我也不走,要走一起走的戏码。
熟练使出他口述,将军推演的六脉神剑,以灼热的剑气开路,再一手阻挡飞来的石头,舒阳离山下平地越来越近,已经隐约可以看到村落了。
大树和小松鼠两人拼尽全力也没能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舒阳在平地化作一道残影远去。
松鼠气不过,当即就要追上去,却被大树死死摁住。
“好了,山下不是我们的地方,回去帮山君吧。”沉闷声音响起,强拖着五花大绑的小松鼠钻进树洞。
两个精怪刚钻进去,半山腰再次爆出耀眼的光芒。
随后一抹红芒倒飞出来,直冲地面,那混黄的石流也无力地散开,砸落山林中。
逸散的红光到了山下骤然止住身形,轻飘飘落地。
始终保持清醒却无法控制身体的马博文只觉身子一轻,扑地掉进雪地里,脖子手腕一片冰凉。
“将军!舒阳兄弟怎么样了?”翻身坐起的马博文高声喊道。
四周空荡荡的,只有不远处的村子隐隐亮起烛火。
“无妨,我托附近的村民来招待你一晚,你母亲那里我会去说,且先休息吧。”
淡淡的声音响起,马博文心下稍定,看着不远处的火光。
想来那里就是将军所说的村子。
一路跑到县城的舒阳在路上捡了匹马,跟守城的士卒聊几句之后才知道,这是官马,顿时熄了捡钱的心思。
“成,这马先放您这儿,我先回庙里去了。”
“好说好说。”
小队长笑嘻嘻地送别了舒庙祝,旁边的人立刻围了过来。
“头儿,这人怎么这么抠?”
“就是啊,这么晚了劳动我们给他开门,连个酒水钱都没有。”
“哪怕他是县太爷的常客,也太不懂规矩了吧?”
小队长收了脸上的笑,给他们一人踹了一脚,嘴里骂道:“一个个掉钱眼儿里了?那是将军庙的庙祝!
这些日子多少吃不上饭的百姓来城里找活路,那不都是将军庙拆借钱粮,给他们吃食,人家买粮食的钱都不够,你还惦记酒钱,陶大人缺你们吃喝了吗?”
被踹的几个捂着屁股讪笑着回去站岗了。
这个,不是不知道,但是谁会嫌钱少呢?
再说了,哪个庙祝会缺钱啊!
舒阳回了庙里才松口气,点燃香恭敬插进香炉,看着青烟在香油灯前缓缓升起。
门外寒风瑟瑟,积雪快有膝盖那么深了。
门内舒阳望着将军像发呆,这一两个时辰里发生的事太多了,他脑子有点乱。
缩在城里这段时间,除了发展香火,他也一直防备着山君和庞家的报复,例如自研版的六脉神剑,就是专门应对山君和他手下小弟的。
没想到山君的问题解决了,那个金刀门的人如此难缠,竟跟他打了个五五开。
而且自己对危险的感知也不够,要不是金刀门的那个先跑,他都不知道有水妖来了。
“最近真的飘了,这里的水很深啊……”复盘后的舒阳喃喃自语:“不过好在金刀门的人解决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守信把五百两银子送来。”
舒阳这边想着事,那边被他判了死刑的金志炳突然有了动静。
“噗……咳咳……”
吐出半肚子河水后,金志炳才有力气打量四周。
一根麻绳套着圈,缓缓垂到他眼前。
“那个,金门主,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人间不值得。”
昏暗的小庙里,散发着淡淡香气,门外雪光莹莹,挽成一圈的麻绳透着丝丝惊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