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来酒楼的小伙计不知道茴字有几种写法,他只知道草字头下面一个回。
巧得很,老道也只知道这一种。
“那你还问?拿我寻开心呢?”小伙计作势要拿托盘拍人。
老道哎呦哎呦嘟囔着:打人了打人了,一溜烟儿下了楼。
街道上人潮汹涌,各个角落都有人伸长了脖子看这场骂仗,仿佛所有人都不上工了一样。
眼看卫家三人组落入下风,被骂的张不开嘴,还挨了好几个耳光,卫四昌看着汹涌的人潮眼珠一转,嘿嘿冷笑。
如果死了人……
那事情的真相就不重要了。
最好再把看热闹的这些人踩死挤死几个,那就更妙了!
当即伸手招来一个混子,低声吩咐了几句,小混子听完,垂了垂眼,伸出一只手。
卫四昌一怔,看到好几道目光看过来,从袖子里掏出几粒碎银子,又用袖子遮住手放进对方手里。
小混子眉开眼笑,转身就跑下楼,在人群中挤了起来。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正打算扯开嗓子喊打死这几个不知廉耻的畜牲,人群忽然惊呼起来。
“天啊!”
“这是什么?”
“牛飞上天了!”
小混子抬眼一看,只见两辆铺着稻草被褥的牛车和牛,飘在空中。
其中一只牛心情大好,哞哞叫着,屁股一松,啪哒哒掉下来一坨黑色物体。
“噗!”
周围的人迅速躲开,小混子张着大嘴,被淋了一头热乎的牛粪。
相比他的惨状,只有临近的人才笑弯了腰,其余人没看到,依旧在惊叹牛和车架上天的奇景。
骂仗也因为这个暂停了,所有人眼睁睁看着牛车来到街口停下。
舒阳转头看向庙里的神像,那里没有将军的身影,但他知道,这是将军干的。
怎么好好的,又干起显灵的事了?
车架飘到卫家三人头顶忽然解体,七零八落的木头砸下来,众人纷纷躲避,不想竟是白担心了。
那些木棍木板像是长了眼,掉落速度极快,全砸在卫家三个婆子身上,噼里啪啦砸了满头包,隐隐有血迹从头上流下来。
“大家散了吧,将军已经惩罚她们了,再聚在这里饭都来不及吃了。”
舒阳飘然落到牛背上,高声喊道,两头牛缓缓从空中落下。
看热闹的众人纷纷退开,腾出位置。
“将军显灵了!”
“我的妈呀,这牛都能上天了!”
“将军真灵啊!”
“小舒庙祝,卫家这三个婆子太坏了,将军怎么不打死她们?”
“就是啊!打死她们!”
一时间,人声鼎沸,纷纷叫嚷着将军显灵,该杀了这三个丧尽天良的东西。
“大家不要急,将军已经罚过了,接下来就交给陶大人处置,咱们陶大人公正严明,必不会让这等恶人败坏我们出云县的声誉!”
舒阳高声解释着,人群中极力维持秩序的几个衙役连忙抽刀,拿镣铐。
“别挤别挤!我们要抓人了!小心刀!”樊青高喊着,退到惊恐的卫家三人面前,哗啦啦全都锁了。
“还有呢!这还有几个,跟那三个婆子一起的!”
人群中欢呼着,把那几个同行的壮实男人也推了出来,他们是负责强行抢人的。
当初第一次抓祥林嫂回去,也是这个路数,这次却不行了。
围观的妇人毫不手软,掐,拧,拽,吐口水,没有人扔烂菜叶子臭鸡蛋。
主要是冬天里东西坏的慢,能吃就吃,没有多余的。
樊青拿铁链拖着一串人,围观百姓退到街道两边,欢呼声谩骂声此起彼伏。
舒阳想了想,叫人把两头牛也牵去县衙,省得落下口实。
一顿饭的功夫,闹剧收场。
偶尔还有没来得及看热闹的人跑来附近,听人描述,这个话题足足火了半个月。
舒阳跟左右熟人打着招呼,慢慢走回自家庙里。
后院里,祥林嫂正瑟瑟发抖,多年前她出门买菜,被塞了嘴五花大绑带回卫家村的恐惧涌上心头。
左大山干巴巴的宽慰着她,告诉她舒阳很能打,自己也会守着她,不让人再把她绑走。
“事情解决完了,还没做饭吗?”
舒阳故作轻松,左大山两人俱松了口气,悬着的心落地。
“我想改个名字。”祥林嫂靠着门框,眼里隐有泪光,坚定道:“我跟卫祥林没有关系了,不想被人叫祥林嫂,也不想叫卫婆子,卫这个姓,我都觉得恶心。”
“那你叫什么呢?”
“六嫂吧,算起来,虽然贺家买了我,最后又把我赶出来村子,贺老六生前待我还是不错的,我还有阿毛……”
舒阳点点头,虽然他很想让这个苦命人站起来反杀卫家,但目前来看,能有摆脱卫婆子和祥林嫂这两个名号的心,已经是她最大的进步了。
“那行,以后就叫你六嫂,先做饭吧。”
正说着话,前院里脚步凌乱,走进来几个人,为首的婆子颇有些不好意思。
“小舒庙祝……老六家的……”
她也曾是赶人的主力,如今再见侄媳妇,难免尴尬。
可她不觉得自己有错,老六这一脉没了,他家的房子和地自然该收回来,归贺家人分。
至于这个侄媳妇,完全可以改嫁啊!
她们还给了二两银子呢,比卫家村强多了。
六嫂淡淡地点头,算是应了,回屋里找粮食做饭。
舒阳和左大山带人去临时扩建的粮仓给她们拿粮食。
几人正画押描红,前院通往后院的过道里又走来一人。
一身打着补丁的道袍破旧不堪,里面裹着的棉衣袖口泛着乌光,不知多久没洗了,花白的头发随意挽着发髻,笑得一脸神秘。
“这位小友,你可知道,这茴香豆的‘茴’字有几种写法?”
老道一手持算卦的竹竿招子,一手捋须,问出了在酒楼里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