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静无垠黑暗中，已经死去的小梅和妓夫太郎睁开了眼。

    “这是……”妓夫太郎揉了揉脑袋，狐疑的打量着如今的一切。

    “哥。”小梅也先看了一圈，若有所思的喊了一句。

    “你知道了？”妓夫太郎出奇的平静。

    “嗯。”小梅点了点头。

    作为曾经跟时透未来相处最久的人，时透未来身上一丝一毫的变化，其实都逃不出小梅的眼睛。

    “她和我们不一样。”妓夫太郎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两人之间突然沉默了下来。

    确实。

    他们不一样。

    小梅和妓夫太郎是自愿成为鬼的。

    当年的那场大火，井水里投的毒，都让他们对人类失望透顶。

    那场火的真相，起源于一场萍水相逢，互相帮助以后吸引来的嫉妒。

    脱离了罗生门那个混乱的地方以后，当初的渡边澈确确实实是在力所能及的去帮这对可怜的兄妹。

    一方面是因为对时透未来的愧疚，一方面，就是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大人，不能辜负小孩子对他的信任。

    渡边澈看得出兄妹二人的忐忑和胆怯，也明白他们两个似乎随时都在等着来自他的苛责，以至于每天都在惶惶度日，就连睡觉都在看着渡边澈的脸色。

    被伤害过的小孩子，其实是很难走出童年的阴影。

    与被迫强硬起来，在一群烂人堆里竭尽全力保护妹妹的妓夫太郎不同，那时的小梅年纪尚小，正是觉得摔碎个碗，碰掉个东西也是一件大事的时候。

    那种如同天塌了一样的感觉，只会在小孩子的心里变成一块压在他们稚嫩的心上的一块巨石。

    再加上那时的小梅心思格外的敏感，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下意识的躲在妓夫太郎的身后。

    而渡边澈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很少有时间去一直管着这对兄妹，只能在自己出任务回来以后，想想带些什么礼物，来弥补一下这对可怜的兄妹。

    这一来二去，三人之间就形成了这样一种看似疏离，实际上格外默契的生活方式。

    渡边澈的家，距离时透宅邸，其实也就不过十分钟的脚程。

    找不到自己小侄女的时透阳，时不时的就会拎着一壶酒，带着一下巴的胡茬子，疲惫的坐在渡边澈家中的庭院里，一边喝酒，一边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小侄女选择送回来的这对兄妹。

    时透阳不是那种对谁都好的老好人，他的好，只局限于他的家人。

    那种掺杂着虚无和不解，再夹杂着一些怨恨的眼神，总是让敏感的小梅感到心惊。

    所以，二人的童年，其实算不上太过太平。

    几乎是在可以出来自立门户的时候，就直接跟渡边澈打了招呼，然后跑回了吉原花街，用省吃俭用攒下来得钱，以及时透阳不知道出于什么复杂心理，给他们的钱，买了个带着院子的房子。

    小梅和妓夫太郎很感激那个默不作声，养了他们很久，也会一直关注他们的渡边澈，但却对时透阳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时透阳看着他们的眼神，总让他们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

    时透阳好像认定了，就是他们害的自己的小侄女被变成了鬼，但又因为他们是时透未来推回来的人，而一直采取一个想让这对兄妹自生自灭的做法。

    从商多年的时透阳，其实不是个好人。

    被他盯上的人，向来没有善终。

    自从那一夜的变故，妹妹妻子和死，自己孩子的死，周围所有人的死，侄女失踪，连带着被自己亲自带进来的月彦一同失踪以后，时透阳也终于意识到了，这场悲剧的根源，就是自己太过自满，轻信了那个儒雅的年轻人。

    若不是时透阳在活着的时候，找不到那个害的自己几乎家破人亡的鬼舞辻无惨，他压根就不会就这么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我们是自愿的。”小梅笑的苦涩，原地坐了下来，抬头看向了漆黑的天空，“所以…我们无法理解。”

    她早该意识到的。

    人类时期记忆的消散，留下来的那些执念，并没有让小梅意识到这件事。

    同样都是被执念催动的鬼，小梅总觉得，或许自己一直对时透未来好下去，就这么一直无条件的信任她，包容她，是不是能抚平自己心底的，不知道从哪来的愧疚。

    现在想想，或许是因为自己小时候的那些记忆里，有着不少时透阳看向自己的复杂眼神，这才促使了小梅在没有了人类时期的记忆以后，也依旧在下意识的守在这个曾经保护过自己的时透未来身边。

    “我以为，那丫头只是不想让我们难办罢了。”妓夫太郎也坐了下来，“背叛啊……其实，她该告诉我们的。”

    妓夫太郎对鬼舞辻无惨，其实没有太多尊敬的心思。

    若是时透未来愿意把这些事告诉他，他其实压根就不会去跟鬼舞辻无惨汇报。

    他在乎的，至始至终都只有三个人罢了。

    一个，是养育他们兄妹长大的渡边澈。

    一个，是曾经帮助过他们，给了他们金钱，让他们脱离了泥沼的时透未来。

    一个，便是他一点点呵护长大的妹妹。

    在他们三个面前，就算是鬼舞辻无惨的命令，也要往后靠。

    断断续续的哭声，渗透进了这方漆黑的世界。

    妓夫太郎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除了能看到一片虚无以外，一丝亮光也没有。

    但妓夫太郎听得出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还算她有点良心。”突然间的，妓夫太郎噗嗤笑出了声，“怎么，怂恿别人杀了我，就这么让这个没良心的臭丫头伤心啊。”

    这种开玩笑似的话，也成功逗笑了有些抑郁的小梅。

    被自己最亲近的人借刀杀了，妓夫太郎生气吗？

    妓夫太郎不是圣人，在看到那两个柱对自己和小梅的弱点似乎早就知道的样子，有那么一刻，他确实是生气的。

    直到一双眼睛撞进他模糊的视线中。

    那双眼睛中蕴含的悔恨，悲伤，焦急，让妓夫太郎心底的那点怒火消散了，到嘴边责备的话，也变成了曾经说过很多遍的安抚。

    “等等她吧。”妓夫太郎一声轻笑，平静的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嗯。”小梅也点了点头，往自己的哥哥身边凑了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