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身体素质可不行,在我这里干的哪个不是身强力壮的,你干不了。”
李总带上安全帽就要走,结果被眼前这个瘦条汉子拦下。
“李总,你别看我长的瘦,但是我有力气,什么活都能干。”赵日佳恳求道。
“像你这样的人我见的多了,他们到了这里都说自己什么都能干,可是真正坚持下来的人没有多少。”
“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别耽误大家的时间,在我这里不完成规定的工作那是一分钱都拿不到的,别浪费时间了,老老实实回家种地吧!”李时泽说出来的话很是不客气,甚至还带上了讥讽。
可是赵日佳却并没有往心里去,这样的态度对他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
自打父亲去世之后,他就没有退路了。
要不是家里还有弟弟妹妹,他的人生早就没有了归途。
“李工,不如让我试一试,反正完不成工作,也不用您多掏钱出来,要是失败了,不用您多说,我自己就走,要是成功了,您就看着给工钱,我绝不挑您的,给我一个机会。”
听见这话,李时泽来了点兴趣,又仔细的看了看面前的青年。
青年的眼睛黑黑的,里面满是倔强,身上还带着一种桀骜的气息。
“你不怕我让你做白工,到时候就算你坚持下来了,我也一分钱不给你。”
对上李时泽的目光,青年黯然低头。
“说句实在的,对此我没有任何办法,我走到这种地步,只能赌您的良心,如果我在你这里赚不到一分的钱,那也只能怪我命不好吧!”
青年语气中带着嘲讽,不是嘲讽别人,而是嘲讽他自己。
这样的出身,这样的开局,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来挽救他的人生。
父亲是原先大队有名的地主,早些年,赵家大队的那一片地都是父亲的,父亲年轻时妻妾都有十几个,结果人到中年赶上了土改,除了新添的两个弟弟妹妹,其他的都解放的解放,征收的征收,一家人的成分都变了。
母亲早在父亲变心时就已经疾病缠身,郁郁不得志,前两年撒手走了。
家里的房子没了,一家人成了人人可欺的对象,住的是大队里条件最差的漏水房,耕的是最下等难以开垦的田地,一家人食不饱腹。
从天堂到地狱也不外如此了。
赵日佳每天经历最多的就是人的白眼,像李工这样的语气对他来说已经很好了。
没有粮食,没有钱。
每天迎着他人厌恶的目光生存着,就如地下的老鼠一样,阴暗丑恶。
赵日佳都快忘记自己是个人了。
“成,既然你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你看见那了吗?就跟他们一起去搬砖去。”
“能坚持下来就跟着他们一起干,工钱跟他们一样,要是干不下来就别等我说了,你自己主动就走。”
说完这话,李工再没等年轻人反应,扭头就去视察工作去了。
青年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这次轻而易举的就得到了这份的工作。
“小心点!娘的,要速度不要命啊!”
“在这样,老子扒了你的皮!”
直到李工骂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赵日佳才反过神来。
顺着之前李工给他指的方向,赶紧参与进去劳动。
对方竟然真的给他这个机会了,甚至都没有过问他的出身。
哪怕对方这个举动是没把他放在眼里,可赵日佳还是觉得高兴。
如果人人都能够忽略他的身份就好了。
赵日佳手脚麻利的运着砖往前走。
“哎,你新来的?”
身旁的人看他面生,顺嘴问了一句,两人的动作不停。
赵日佳冷着脸,没多搭理他。
“嘿,小伙子,我问你话呢?是不是,是家里活不下去了,出来偷摸找私活的呀!”
那人的兴致很高,就跟看不见他的冷脸似的。
“说说呗,在这工地又没有人笑话你,大多数人都是从大队里偷摸跑出来的。”
再一次把砖运到地方,赵日佳瞅了瞅前面这些用砖来建工厂的施工队,眼里闪过羡慕。
如果他是一个成分好,并且会一些手艺活的人就好了。
“哎,你这家伙,怎么不爱说话?说说呗,大家都会唠嗑的,反正大家的工作也没停。”
“只要不是太过分,李工也不会多计较的。”
“都是出来讨生活的,李工心里也清楚,李工这个人性子好,心地善良,从来不会像其他包工头那样不把咱们当人。”
那人还在喋喋不休,就在他以为依旧得不到对方的回应时,没想到赵日佳开口了。
“你是说李工这人很好?”
见面前的年轻小伙子感兴趣,那青年赶紧开口道。
“对呀,我叫周进财,你叫什么?你告诉我名字,我就跟你谈谈李工这个人。”
赵日佳抿了抿嘴,似乎是在心里考量。
“哎呦,一个名字,我又不知道你是到底干什么的,以后你要是真的留下来了,这个名字也是要登记上去的。”
听见对方这么说,赵日佳才开口道,“赵日佳。”
“什么?”
“我叫赵日佳。”
青年恍然大悟,“哦哦哦,原来是这样,赵日佳,好名字,你这名字有什么寓意吗?”
寓意?
赵日佳苦笑,那里还能有什么寓意?
希望日子过得好一些,能吃饱饭算吗?
想到一开始父亲给他起这个名字的寓意是希望他能够延续祖辈的荣光,赵日佳就觉得可笑。
想他父亲,都落到这个地步了,还做着之前的美梦呢!
同样品质好的鸡蛋在宋收购员那里只能得个下下等,换取微薄的收入,还得弓着腰,膝盖重重落在地上,去捡那几分几厘的钱。
扬起来的笑脸,在回到家中就散了下去,盯着家里的三个孩子,久久没有话语。
直到旁晚,一向骄傲的他,握着他的手,开口告诉了他名字的另一个含义,让他不要忘记了老祖宗,不要舍弃了弟妹。
那天他很累,没有把他父亲的话放在心里,也没有把话听全,草草了结的对话,却成了他一生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