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堂在流韵城有个分堂,隐匿于城外深山密林之中。
四周古木参天,枝叶交错,将那分堂遮掩得严严实实,仿若世外桃源中的一处神秘之地。
谢长宁一回来,初一和弦月便匆忙赶来。
“主子。”初一和弦月齐声喊道。
“嗯。”谢长宁微微点头应道。
议事厅中,谢长宁坐在堂中高台上,底下是空旷的议事厅,一根根粗大的石柱矗立四周,撑起了这一方空间。
初一和弦月一左一右站在她两侧,神情肃穆。而下方,则站了十多人,他们都是从各处风尘仆仆赶来的管事。
谢长宁端坐在那张汉白玉制的宽大石椅中,右手轻轻搭在扶手上,身姿挺拔。
她神情冷峻如霜,那双眼眸好似寒星,闪烁着清冷而锐利的光芒。浑身散发着凛然的气势和威严,令人不敢直视。
她双眼环视着下手的堂众,扬声说道:“各位弟兄,这些年来,江湖上都传言朔月堂作恶多端,坏事做尽,只要给钱,便不辨忠奸。”
她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与倔强。
“但其中的真相与缘由,内里乾坤,唯有我们自己才知晓。朔月堂向来不在乎那些虚名浮利和外界的诋毁谩骂之声,既然江湖给我们担了这个恶名,那咱们就一条路走到黑。”
谢长宁说着,随后缓缓起身,腰间环配铃铛,在这安静的议事厅中显得格外悦耳。
她上前两步,负手站在众人面前。目光坚定而决然,继续说道:
“咱们朔月堂这些年什么买卖都做过,什么危险之事都经历过,却还没干过挖坟掘墓的事。今儿,咱们就挖一次,让那些道貌岸然的所谓江湖正道,让这悠悠众口的世人看看,朔月堂还有什么不敢的。”
“好,好,好!”
堂下众人齐声喊道,声音在议事厅中回荡。
他们各个神情透着兴奋,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仿佛即将踏上的是一条充满刺激与挑战的荣耀之路,无人畏惧,无人退缩,一心追随谢长宁的指令。
谢长宁带着朔月堂众人向着灵雾山脉进发。
这座山据说深山腹地埋有宝物,曾是前朝几位异姓王爷和几大家族的墓地,也是钟离律川的埋骨之地。
不过具体位置无人得知。
此次行动,谢长宁本是秘密进行,计划周全,以为万无一失。
可谁知,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消息意外走漏。
一时之间,江湖震动,世人都知道朔月堂在刨人祖宗了。
这群杀千刀的!
灵雾山脉一时人声鼎沸,各路正义人士打着为民除害的名义,纷纷跟着进了山,扬言要把朔月堂绞杀。
江湖的恩怨情仇,在这灵雾山脉中交织成一幅血腥的画卷。
几波人在灵雾山大开杀戒,喊杀声震彻山谷,刀光剑影闪烁于山林之间。鲜血染红了翠绿的草地,尸体堆积如山,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之气。
这场杀戮,死伤无数,惨绝人寰。
此事闹得轰轰烈烈,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
无数双眼睛都在关注着灵雾山脉的这场厮杀,无数张嘴都在议论着朔月堂的所作所为。
消息传回藏珍阁的时候,谢长宁身子懒洋洋地歪倒在一边,手中拎了一壶酒,时不时喝几口,神色透着几分倦怠和醉意。
水月影端坐于她对面,正专注地调试着琴音,抽空望向她,轻声笑道:
“长宁,你这一手瞒天过海倒是精妙,你就不怕那些人下山后说,朔月堂的人根本就没进山?”
谢长宁闻言,抬眸淡淡一瞥,宛如看透一切般的了然。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活着的人又怎么会说彼此都是为了分一杯羹而互相残杀呢。生存与利益之下,谁又会去追究那背后的真相?”
水月影闻言,不禁笑道:“你倒是拿捏住了人心。”
谢长宁起身,踱至水月影身旁,接过她手中的古筝,仔细地调试着琴弦与筝码。
过了一会儿,她纤细的手指随意一拨,悠扬的旋律便如泉水般流淌而出。
她微微一笑,说道:“人心如琴音,看似简单的几根琴弦,却能演绎出千般变化、万种情绪。拨弦的轻重缓急,正如人心的起伏不定。琴音藏着无数玄机,人心亦是复杂难测,不知下一个音符,下一种心思会是如何。”
水月堂叹口气,食指轻轻推了下谢长宁的额头,悠悠道:“年纪不大,说出的话却是历尽千帆的沧桑。”
谢长宁笑了笑,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她两辈子的年纪加起来,已过知命之年,经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看过了太多的人情冷暖,又怎能不沧桑呢?!
水月影看着她,心里忍不住暗暗钦佩。
眼前的女子,身形纤细,却拥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智慧和果敢,凭借一举之力,就把江湖搅得腥风血雨,要是身为男子,恐怕这江湖早已是她的囊中之物。
谢长宁似是察觉到了水月影的目光,微微侧头。
“你这般看着我作甚?”
水月影回过神来,轻咳一声,说道:“我只是在想,你如此谋略过人,若是男子,定能成就一番更大的霸业。”
谢长宁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女子又如何?这天下从来就不该有男女之分,只应有能者居之。”
水月影微微一怔,半晌没说话。
谢长宁没待太久,转身慢腾腾地朝外走。
腰间的配饰随着她的走动,发出悦耳的声响,宛如一首动听的乐曲。
这两日,小雨纷纷,细细绵绵的雨丝飘落,天地间迷迷朦朦的,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
她撑着一把油纸伞,独自一人走在桥上。那伞面上的玉兰栩栩如生,仿佛在雨中绽放,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忽闻岸边有人轻声唤她。
“谢长宁。”
她转身,伞面微微抬起,露出她精致漂亮的眉眼。
细雨如丝,织成薄幕,为她的脸庞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
抬眸间,见岸边垂柳下,一人身形硕长负手而立。
丝丝细雨洒落他身,晕染了他的衣衫,却无损他半分的气度。深邃眼眸穿过雨幕望着她。
柳丝轻舞,雨落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