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尹智宗最近可谓是愁云密布,头发都掉了不少。
杨经义的案子还如同乱麻一般毫无头绪,太子这惹祸的体质又遭遇了刺杀。
而且,这次的事竟然还和那刺头沈寻白扯上了关系,真真是让他焦头烂额。
尹智宗带着大理寺少卿石景行先是前往了丞相府。
一番例行公事的询问下来,其实单从表面来看,沈寻白与这次流韵城的事的确关联不大。
毕竟太医院的众多太医和朝中的几位官员都能出面作证,沈寻白的确未曾离开过京城。
而后,两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召王府。
一进王府,就看到召王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房间里的医侍们忙进忙出。
召王每说一句话都要剧烈地咳嗽好几声,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那病入膏肓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觉得可怜,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尹智宗带着人离开,随后领着众人出城,朝着流韵城走。
与此同时,召王府深处,萧承韵端坐于书房之中,周围静谧得只能听见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云泽悄无声息地领着几人从密道进入。
“参见王爷。”几人站在书桌前,拱手行礼。
“嗯,免礼。”萧承韫说道。
其中一人迫不及待地上前说道:“王爷,人已经安排好了,只等大理寺的人到了流韵城后便可以开始行动。”
萧承韵并未立即回应,只是低着头,陷入沉思。
堂下的几人面面相觑,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忧虑。
终于,有人打破沉默,提醒道:“王爷,沈寻白虽然是在挑拨您和太子之间的关系,但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您是先皇临终时见的最后一人,手里还有密诏,就凭这一点,也是怀璧其罪。”
“王爷,你顾念手足之情,他们可不顾念,当年要不是——”另一个人也开口了,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怒和不甘。
萧承韫轻叹一声,打断道:“你们说的,本王何尝不知。”他缓缓开口,目光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夜色,看到远方的星辰。
“南越国历经数载休养生息,好不容易迎来了一段安宁时光,若因此再度陷入朝堂的腥风血雨,甚至是异族侵扰,最终承受苦难的,仍是无辜的黎民百姓。”
“王爷心怀天下,忧国忧民,令人敬佩。”一人适时插言,语气中带着几分激昂。
“然而,当今皇上并非善类,您难道忘记了二十年前那场大火了吗?”
萧承韫闻言,身体微微一震,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一侧的墙壁。
那里悬挂着一幅山水图,墨色淋漓,山势雄浑,水流潺潺,几户人家隐于炊烟之中,构成一幅宁静祥和的画面。
他盯着那幅画,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追忆,还有深深的无奈。
良久,他才缓缓收回目光,神色恢复了些许平静,沉声道:“世事如棋,一步失误,满盘皆输。本王心中有数,你们且退下,按计划行事。”
众人闻言,心中既感欣慰又生敬畏。他们知道,这位看似温和的王爷实则内心坚韧,胸中韬略万千。
他们齐声应道:“是,王爷。”
随后,众人鱼贯退出,只留下一室寂静。
萧承韫继续静坐片刻,云泽劝他前去休息,但他仅是轻应了一声,身体却仍固执地留在原地未动。
内心深处,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感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他本渴望逃离这错综复杂的权力斗争,寻觅一片宁静的净土,却不料命运弄人,最终还是被迫踏上了这条布满荆棘、坎坷不平的道路。
他缓缓地摩挲着手中那块漆黑的木坠,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张扬肆意的谢长宁。
在萧承韫的心中,谢长宁宛如一股自由不羁的风,穿梭于天地之间,不受任何束缚,那份肆意与洒脱,让人既心生羡慕,又满怀期待。
她仿佛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奇景,让人无法移开视线,更难以忘怀。
“王爷。”
门外传来一声轻柔而小心翼翼的轻唤。
萧承韫从沉思中回过神,将手中的木坠收入怀中,随后淡淡应道:“进来吧。”
随着吱呀一声,门被轻轻推开,卫灵芸身着一袭淡雅的衣裳,步履轻盈地步入房内。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歇息?”萧承韫关切地询问。
卫灵芸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答道:“我瞧着书房还有灯,想着王爷定还没就寝,便过来看看。”
萧承韫站起身,缓缓走向门口,轻声道:“这就准备歇下了。”
卫灵芸咬咬唇,脚下的步伐略显迟疑,但还是跟在他身后。
萧承韫走进房内,云泽端着一盆温水匆匆而来,伺候他洗漱。待收拾完毕,回头便看到卫灵芸还静静地站在门口。
“可还有事?”
卫灵芸抿了抿唇,迈步走进房间,看了云泽一眼。
萧承韫朝云泽微微颔首,云泽心领神会,躬身告退,轻轻替他们把房门掩上。
“怎么了?”萧承韫问道。
卫灵芸显得有些紧张,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她迟疑片刻后,突然抬起手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王爷,医圣前辈说,您体内阴阳失和,长期以往,定会伤及根本,损了元气,我——”
萧承韫心中明了她的意思,元道尘之前确实跟他提及过此事。
尽管他的身体状况不佳,但作为男子,的确需要适当的方式来调和阴阳,排浊纳新,畅通气血。
看着卫灵芸缓缓褪下身上的衣服,他的眼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欲望。
萧承韫抬手按住她肩膀,叹息一声,温柔而坚定地替她把衣服拉上。
“你不必如此。”萧承韫轻声说道。
“王爷,我愿意——”卫灵芸的声音中充满了哀求。
“可本王不愿。”
卫灵芸脸色复杂,既有羞愧也有愤怒,低头无语。
萧承韫侧过身,继续说道:“我在钱庄给你存了一笔银子,也为你置办了一座宅子,你名义上虽是我的侍妾,但我们未曾行过礼,阿芸,你走吧,不要蹚这浑水了。”
卫灵芸眼里含着泪,倔强地看着萧承韫说道:“不,我不走,王爷,从您当年把我从私教坊带出来那天起,我就发誓与你同生共死。”
萧承韫微微蹙眉,“阿芸,莫要固执。”
卫灵芸擦拭了一下眼角,平复了一下情绪,抬头定定地看着他。
“王爷,如若今晚来的是谢长宁,您可还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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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珍阁的拍卖会如期举行。
谢长宁百无聊赖地坐在阁楼里,初一和如意陪在她身旁。她整个人无精打采,神色间透着几分慵懒。
萧宴推门而入,入眼便是她一脚豪迈地踩在凳子上,一手随意地拎着个酒壶,那姿态洒脱不羁,颇有些江湖儿女的豪气。
谢长宁的侧脸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立体,她淡淡地回头瞥了他一眼,旋即又将视线转向下方。
萧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走到她身边,循着她的目光看了一圈,问道:“在看什么?”
谢长宁仰头喝了一口酒,眸光散漫,漫不经心地说道:“看看有没有顺眼的人。”
萧宴一听,哑然失笑。
坐下后,他的眼神却不再看向别处,而是频频投向身边的谢长宁。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愈发觉得谢长宁是个谜一样的女子。
她时而洒脱不羁,如同不受束缚的野马;时而端庄高雅,自带一股不可侵犯的傲骨;时而严肃凛然,浑身散发出一种令人敬畏的威严。
她就像是一个未解的谜题,越是接近,越是让人想要揭开她神秘的面纱,探寻她的真实模样。
谢长宁却似乎对这一切浑然不觉,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淡然地穿梭于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
藏珍阁的建筑独具特色,共分为两层,呈圆形设计。
中央是一座醒目的圆台,圆台四周环绕着一圈清澈见底的溪水,波光粼粼,给整个场景增添了几分灵动之美。
外侧是几排紧密相连的座位,此时已经满满当当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
后面及楼上则单独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包间,为一些有特殊需求的客人提供了相对私密的空间。
此刻,楼下座无虚席,各路豪杰齐聚一堂。
谢长宁坐在二楼,却未曾发现任何异常。
林岳倒是来了。
他刚一踏进堂里,眼神便穿过人群,和谢长宁遥遥对上。
谢长宁戏谑地向他举壶示意,言语间透出的挑衅意味十足。
“哎呦,林岳公子也来了?你的东西泡水了没事吧?”
林岳的眼神瞬间变得狠厉,充满了愤怒和威胁。
随即,他抬手一挥,一枚细小的飞针直直朝着谢长宁袭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萧宴一直留意着,他反应迅速,衣袖一挥,带起一阵劲风,将那暗器轻而易举地挥到一旁。他深邃的眼眸看向林岳,目光中透着警告和威严。
林岳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冷哼一声,转过头,朝着另一旁的楼梯上了二楼。
萧宴望向谢长宁,眼中带着一丝笑意,问道:“你和他什么仇什么怨?”
谢长宁耸了耸肩,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没什么,可能是......既生瑜何生亮的仇吧。”
萧宴愣了愣,一时未能理解她话语中的含义。
但谢长宁并未多做解释,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即将开始的拍卖会吸引。
藏珍阁的管事走上台前,手中拿着铜锣,用力敲了一下。
“咚——”的一声,清脆响亮,预示着拍卖会正式开始。
这场拍卖会规模宏大,自然不会只拍曲谱一个物品。
水月影确实很有经商之道,借着这次的风波,将压箱底的珍宝都拿了出来,一件一件地展示,赚足了噱头,也吸引了众多买家的目光。
谢长宁懒洋洋地看着,面前的案桌上摆了些新鲜的水果和果脯。
她挑了几个自己爱吃的,边吃边耐心等待。
萧宴看着她专挑甜的吃,心中便知晓她该是喜欢甜味。
那一刻,他的脑海里竟奇迹般地想着,偏甜的膳食都有些什么。
想完才惊觉过来,自己竟然对给她做饭这件事没有一丝的排斥,甚至还有些期待。
没过多久,萧宴的影卫神色匆匆地找上门来,附耳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萧宴的脸色忽而一沉,原本轻松的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而凝重。
他挥挥手让影卫离开。
谢长宁瞥了一眼他那不虞的神色,不用问都知道该是和沈寻白有关。
这狗贼跑得也快,萧宴在城里仔细搜了两天,几乎把每个角落都翻遍了,却没搜到人,才发现人肯定是当晚就悄悄出城了。
附近的山头也搜了不少,可这人就像凭空消失一般,根本就找不到半点踪迹。
也不知死了没有?
萧宴沉默片刻,低声说道:“京城传来消息,沈寻白从未离京。”
谢长宁倒是没太大意外,沈寻白明目张胆地刺杀当朝太子,怎么会不想好退路,只能说萧宴有些轻敌了。
“你说他如今会在哪里?”萧宴皱着眉头问道。
谢长宁淡淡地说道:“不是说从未离京吗?我怎么知道。”
萧宴看着她,神色复杂,半天没说话。
他这明摆是被沈寻白摆了一道,现在大理寺的人已经来了,正等着他召见。
萧宴又坐了一会,眼见曲谱迟迟未拍,影卫又在一旁催了几次,当下便也坐不住了。
他和谢长宁说了一声,便起身匆匆离去。
谢长宁在他走后,轻轻叹息一声。
如意这下胆子大了不少,好奇地问道:“主子,您叹什么呢?”
谢长宁摇摇头,说道:“萧宴还是有些沉不住气,这样的性子是斗不过那狗贼的。”
没过多久,藏珍阁的拍卖接近尾声,这次拍卖的重头戏即将开始,人群开始隐隐有些沸腾,气氛热烈而紧张。
正在这时,谢长宁忽闻隔壁传来椅子搬动的声音,她愣了愣,隔壁那个房间一直空着,想不到如今怎么还会有人。
她抬眼看了初一一眼。
初一点点头,转身出门去打听情况。
过了一会,他回来回复道:“主子,水阁主说,隔壁的是聚义楼的人。”
“聚义楼?”谢长宁一愣,脸上露出几分惊讶和疑惑。
“是的,据说这次来的是楼主容非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