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是和和四年时候的同进士,稀里糊涂的做官几年,除了几个同科的好友,没什么深交故旧给他讲这些道理。
今天他被影响着大宇过去几十年朝纲的,深受各级官员尊重的老师拉着手,话着家常,告诉他什么是父母官,他好想哭。
这是什么样的运气,让老师单独给我讲课?
“你怎么了?”白耕年见这县令擦眼睛,便问道。
“老师,学生虽愚钝,也定要做好这一方父母。学生万万想不到,老师您还会想到一个个老百姓,学生以为......以为您只要想一州、一省的大事就好。”
“你们还年轻,想问题过于想当然。为什么要把你们放到地方来?你们都是自幼读书,不事生产多少年。朝廷就是要你们好好认识咱们的百姓,看看他们到底怎么活的,没有一个个老百姓,哪里有什么州,什么府?你们是朝廷的中流砥柱,朝纲稳固的中坚力量,必须要时刻保持清醒。你明白吗?”
“学生茅塞顿开,多谢老师教诲。”说着这位县令又一揖倒地。
“好了,好了。你不要吓坏了他们,我只是个去西北探亲的地主老爷,担不起你这么大的礼。”白耕年笑道。
“老师说笑了,学生定会去西北看望您。”
白耕年摆摆手,“不必如此,我本想悄悄地过去,不惊动地方,怎奈事与愿违。你可不要给我添乱。”
说了几句话,白耕年就开始撵人。不撵不行啊,他老头子明天还得赶路呢。
全村的人现在都知道了,这李榔头家三口人得了县令的褒奖,甚至得了一块匾额。据说他们县志上还会记录下这一家人,连刘氏闺名叫玉兰都被记录下来了,还会明明白白的记录下李铁头这个大伯哥家是如何对待这孤儿寡母的。
反正人家也没说你们不仁,只说了做父母的不慈,其余的就靠读者自己分析了。
至于白家一众人为什么选择这种方式帮这家弱小呢?
小鱼儿是这样说的,“咱们能帮她把人教育一顿,可是咱们走后她那公婆大伯子又故态萌发怎么办?其实还有个办法,就是给那刘氏再找一家婆家,可是一时半会上哪找合适的人去!”
青山摇头,“小弟,你这就是胡说了,她要是再嫁,首先儿子就会被李氏族人留下,地更是一分带不走,那不是要了她的命。”
小鱼儿咂舌,“为啥?儿子不是她的?地也不是她的?”
青山摇头,“房子也不是她的。”
青禾也给他补课,“大宇律就是这样规定的,防止女子带子女改嫁,被欺负,其直系亲属可留下孩子,甚至族里三人担保的情况下有权留下子女教养。”
“谁能保证族里就会好好带孩子啊?万一那三家是串通好了呢?谁能比亲娘更亲的?男子带孩子的又怎么算?”小鱼儿气鼓鼓地问。
“男子怎么了?和离、休弃的孩子也都是要留给男方的,更何况其他。”青禾说。
“没天理了!”小鱼儿很生气,怎奈青山、青禾不理解。
“那地呢?听你们那意思女子还不能有地?可实际上刘氏是有地的呀!”小鱼儿又问。
“那是村上分的地,类似永业田,但是也是要买的,也要按时缴税,孩子出生满百天便可申请土地,一般半年左右分下来,如果是女子,嫁人时,土地会和户籍同时转移。这是咱们大宇新法才有的规定,以前女子是不可以买地的。现在女子可以立女户、买土地了。”青山很详细地解释起律法。
“其实,大宇律也没说和离休弃孩子就一定随父亲,只是说了一句遵循公序良俗,自古不都是孩子不都是跟着父亲吗,那自然也没什么可辩驳的。”青禾想了想又道,“也不对,这么想起来,如果这父亲不是个好的,也是可以争取跟随母亲的。”
三人一间房里,讨论律法讨论到半夜,小鱼儿带着一肚子的怨气睡着了。
被帮助的小寡妇刘氏,莫名其妙的得了县太爷的接见,甚至在丈夫牌位的上方供起了她都不认识的匾额,有婶子告诉她,有了这块匾,她那公婆、大伯哥大伯嫂再不敢抢她的东西。此刻,她跪在这匾下边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一场憋了两年的辛酸泪。
她的丈夫为了给她补身体,抓鱼掉进河里,她不伤心?不难过?她好想随他去啊!可是他们的儿子还那么小!肚子里还有一个也寄托着他的希望,她怎么好轻易就死。
如今县太爷说她是仁孝之人,再也没人说她是祸害了。这两年如梦一场,如今总算又可以堂堂正正的活着了!
刘氏搂着两个孩子酣然入梦。
县太爷如喝了三升烈酒,红头胀脸的回到县衙,给自己做了两年职业规划。想他过去四年稀里糊涂的过,全赖祖宗积德,辖内既没有什么政绩,好歹也没有什么乱子,才一直坐着这县令位置,以后可不能这么过了。
今天居然能见到对他来说如天一样的人物,真是赚了啊!以后一定要关照好那个杏李村的寡妇,对,还有她那两个孩子,他们就是自己的贵人。对,李杨是他们同族的,就让他好好照看好那家人吧。
忽然被打通任督二脉的县令大人,点灯熬油般的拿起了县志,查看起往年粮税的情况,又不忘看看他下辖的四镇十三乡人口构成。
白耕年边躺下边对身边的夫人说道:“幸亏我脸皮厚,不然那姓胡的县令还得拉着我说话,再说下去他也得留宿,老头子我可受不了。”
白夫人呵呵笑起来,“你受不了?我看你自得其乐,我看你就是个教书的命。睡吧,瞧吧,明日不定怎么热闹呢!”
里正夫妇也躺在床上直撮牙花子,“你说那屋那到底是什么人哪?瞧老大那意思县令都没告诉他那人是谁!”
里正夫人一翻身,爬起来拍了里正一下,“他爹你说,他是不是微服私访的巡按大人?”
里正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是不是戏文听多了?谁家巡按大人还带着夫人出来巡按的!”
“得,俺也不猜了,反正是贵得不得了的人住俺们家了,这回可够俺吹一辈子的了。”里正夫人开心地睡去。
“这老蒯说滴有理,是够吹牛的。俺们李氏族人居然得了县令题字的匾额,牛哩!”